卢氏文苑 | 烟花三月:一碗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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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秋风兼细雨霏霏的午后,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听着外面的雨声风声,心想已经过了饭点了,况且是还下着雨,应该不可能有人再来了吧?于是抬起慵懒的身子,准备收拾,关门打烊,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太高的个子,理着板寸,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目炯炯有神。他也没有打伞,头发略有一层薄薄的湿意,他进到店里,简单的回顾了一圈:还有馄饨?来一碗吧?“好的,”简单的两句话结束,一碗香气四溢的馄饨端到了他面前“熟悉的味道啊!也是小时候吃的味道啊。”他不禁叫出了声,“是你家馄饨散发的香气把我引过来了。”他看着眼前的馄饨说。

他有很久都没有吃过馄饨了,到底有多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有多久?二十年,三十年……这个模糊的年限显然也不太准确,不过也不要紧了,关键是现在正在吃,他低着头,用勺子盛起一个馄饨,慢慢塞进嘴里,一股肉香混合着大葱的清香,充盈了他的味蕾,他的视觉,馄饨的香味沁入五脏六腑,浑身都舒坦无比,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他静静的在细嚼慢咽,此刻他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惬意和舒畅,有多少年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一个不起眼的馄饨店里,竟然吃到了小时候的味道,没有出门时的前呼后拥,也没有了喧嚣的声音,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时的兴起,抑或是内心深处的渴望?说不清是什么意思,他只想安静,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安安静静坐下来吃一顿饭,想远离酒桌,远离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朋友,和那些睁开眼就接不完的电话,签不完的单……对于他来说只是近于奢望,这就是他一天的日常工作。

此时,他突然感觉很幸福,他觉得像今天这样,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才是平凡人过的日子,他热泪盈眶,不经意间,我抬头看见他泪流满面,我心里很惊讶,看模样,他像社会上所说的成功人士,为什么?……

他看见我在注视他,就伸手擦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冲我笑了笑,随后低着头继续回忆过往…… 他在想: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从自己二十多年前大学毕业后,最初分在事业单位,可是单位朝九晚五的日子,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他实在是空虚的都快麻木了,每天都在重复中度过,他觉得他快被这样的日子逼疯了,曾经的青春誓言,那些豪情万丈,以梦为马的时代,多么让人怀念,他想了无数遍,他要辞职,他要创业,他要换一种从没有的活法,他要实现当初的梦想,仗剑天涯,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要活得潇洒,活得惊心动魄,而不是像现在的生活,他的血好像也冷了,可是父母妻子企求的目光,让他欲罢不能,欲哭无泪,他们的话出奇的一致:这工作多稳定,雨淋不着,日晒不到,多少人想进进不来,你倒好,想辞职?干上几年,“混个一官半职”退休多好,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为了不拂去她们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就沉默寡言,他本想就这样熬到退休,可是突然远方同学的消息,让他精神振奋,把他从混混噩噩中解救出来,他再也不顾家人强烈反对,义无反顾辞了职,跑出来打拼至今,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事业有成,是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家庭好像也很幸福,生活看着也挺美满的,而且是双亲都健在,儿子在国外留学,按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可是,功成名就了,为什么自己怎么感觉不到高兴呢?为什么自己突然厌倦了这是好多人所羡慕的生活呢?就像自己十几分钟前,从杯筹交错中“逃”了出来,不顾朋友及客户的诧异眼光,飞也似的冲了出来,不让司机,秘书跟着,尽管外面下着雨,他谢绝了秘书递给他伞,就这样随性,漫无目的闲逛,走到哪是哪,他只想暂时逃离那个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让他安静的地方,这也是进入商海,破天荒的头一次,不管不顾,他没有听从任何人的“建议”他要自己做回主,而不是处处吃饭有人管,什么饭不能吃,什么饭能吃,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如果让那帮人跟着,想吃自己想吃的门都没有,自从他成了所谓的成功人士,他无论干什么,都有人“限制”。今天他终于“逃”了出来,并且被我馄饨的香味引到了我这个毫不起眼的馄饨店里。

吃着馄饨时,他就畅所欲言,畅开心扉,他告诉我: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多年的艰辛打拼,他有了一定的财富,也有了地位,可是他好像觉得过得并不是很快乐,他最初的快乐仅仅在最初的几年,为了在异乡创业给家人一个交代,让亲人过上好生活,让年迈的双亲心里踏实,不再为他担心,因为辞职,他双亲不肯原谅他这个不孝子,后来看他事业有了很大发展,这才慢慢原谅他了,他说:他不管睡多晚,就有接不完的电话,一睁开眼就有应酬不完的无休无止的酒席,认识的,不认识的,对他一付献媚的面孔,没有人肯对他说真话,就连他夜半睡梦中都不敢说梦话,梦里多是红光满面肥腻面孔,他喋喋不休,觉得这不是他当初,想要的生活,那些一天数场的酒场,灯红酒绿的夜场,虚假的笑容,那好像戴着面具的甜言蜜语,那些永远也应酬不完逢场作戏,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慢慢变了,变得很虚伪,是在什么时候自己变了呢?不再是那个坚持己见,坚持真理的风华正茂的青年?自从踏入商海,都说:商海如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可是当初的坚守,当初的信誓旦旦,谁说的也是自己听到的“无商不奸”时的义愤填膺,可是几十年的功夫,自己就变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也越来越讨厌自己……越来越多的财富,也不能让他高兴,从最初的“第一桶金”时的开心快乐到现在的想逃离……

他絮絮叨叨给我这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他的故事,过往,他的心结,他的不快乐,我只是做为一个旁观者在倾听,听他的过往,听他的心语,他的不设防,这些话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老总,倒像一个邻家大哥或小弟在拉家长,此刻的他看起来又像是他口中二十多年前刚毕业的自己,只有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他才剖白解析他内心深处的困惑,可能我这个仅有四张桌子的小店,还未装修而保持居家烟火的小店,不像他动不动下榻金碧辉煌的星级酒店,不一样吧?或许……可能我对他没有利益冲突吧?才使他对我不设防,仰或许太久没有可诉说的人?商场如战场,压抑太久?才使他对我这个只见一面的陌生人偶尔一吐真言吧?不管怎样。

谢谢你的馄饨,使我终于发现这就是我要找寻的生活,而且是苦苦一直在寻找的幸福,竟然在你这里找到了,我也终于明白了,幸福其实很简单,我要把我的公司交由职业经理人管理,我要多陪陪父母,陪陪老婆,已多久没和家人一块儿吃过饭了?今天对于我来说,是最值得记住的日子,是你让我明白了一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道理,幸福,就看你怎么去定义,幸福就是和陪你一生的那个人去看一场电影,去吃一马路摊,幸福就是陪伴,幸福就是一碗馄饨。他激动的对我说。

是呀!有多少人现在过的生活其实并不是我们当初想要的生活,我们也在日复一日中偏离了方向,我们也变成了不是自己当初想要的模样,有时候,我们太用力去追寻一些虚无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比如缘木求鱼,舍本逐末,去追寻一些面子上的幸福,其实心里也很明白,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无可奈何,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把我们朝着相反方向推着行走……慢慢的,我们迷失了心智,被蒙蔽了双眼,我们无奈向现实妥协,被生活所捆绑,就如:生活并不是太苦,苦的是我们欲望太多,人心并不是太累,累的是我们放不下的太多,被俗世的一切所牵绊罢了。

言犹未尽,抬头看窗外,雨停了,风住了,天色不早了,他拿出手机起身扫码,一碗九元的馄饨,他是生生扫出了50元的“天价”。“多了,多了,你给多了。”“多吗?不多,在我看来,这碗馄饨值,真值,这是我今天最开心也是最安静地享受幸福的一个下午。”

说完走人,我探出头去,已不见踪影,感悟,写下此文,以飨读者。

这就是一碗馄饨的故事。回首望去,我们走过的路,深深浅浅,有遗憾,有努力,可是终究让我们在以后的时光里遇见不一样的自己,慢慢把自己变成自己当初想要的模样。

编者推荐:作者由看一个貌似成功人士来自己的小店吃一碗馄饨而引出了一个故事,小故事寓意了大道理。作者语言朴实无华,感情细腻真实,向我们揭示了何为幸福?幸福的定义是什么?读罢此文,首先想到幸福因人而异,再者,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对幸福的释义也不同。文中的成功人士青春年少时豪情万丈,仗剑天涯,抛开父母妻儿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是幸福,而当功成名就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之后,在每天忙不完的应酬、灯红酒绿中,在一张张虚情假意的面具下,又觉得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一路边摊,一碗馄饨,并且有个无功利关系的陌生人静静地听他倾诉心声,也是幸福。从而决心改变自己,放下太多的欲望,多陪陪父母陪陪妻儿,过一种简单的幸福生活。对于作者来说,一个下午得到了陌生人的信任,听他静静地倾诉心声,使他找回了本真的幸福,并且被迫卖了一碗天价馄饨,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幸福呢?(张 瑞)

作者简介:

烟花三月,本名邹楠,卢氏朱阳关人,现为“青漂”(在青岛谋生)。从小喜欢诗和远方,也推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身体力行着。虽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所牵绊,却有诗意文心一路相和,诗酒趁年华,更兼清风明月。

往期精彩回顾

◆我的母亲

◆外婆家的村庄

◆故事,才刚刚开始 …

◆路边的馄饨摊

◆史大哥

◆窗

◆卢氏文苑作品串烧

◆我眼里的青岛

◆观《烈火英雄》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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