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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凉粉
文/李明菊
我家住在豫西卢氏官坡沟口村的焦沟口。村子后面，有座高耸巍峨的天井山，之所以叫天井山，是因为山顶有个天然溶洞直通山底。山脚下的村边，有眼泉水，一年四季流水不断，冬天温暖，夏天冰凉，无论村民如何取用，总是不亏不溢，清澈见底。
天井山上，风景秀美，物产丰富，盛产各种中草药和可以食用的野山菜。阳春三月，山上的野菜开始长出又鲜又嫩的叶子，黄灿灿的葛兰叶，毛绒绒的毛毛叶，亮闪闪的青丝条，还有叶上开着一簇小花的叶上花，这些野菜都可食用，且味道清甜，很好吃的。
小连翘树
天井山上还长着一种神奇的植物，叫做小连翘树，它和连翘同属一科，性凉，有药用价值，春天开着粉紫色的小碎花，近闻有股淡淡的清香，到了秋天，结出一兜噜一兜噜细小的小连翘，故名小连翘树。小连翘树的叶子非常神奇，小小的叶子里边，富含一种对人体有益的白色淀粉，在过去贫穷的岁月，解决了山里人春天的饥荒。
小连翘叶的淀粉，经简单加工，可做成一种凉粉供人们食用。确切的说，制成的食品，极像现在的凉皮，不过在遥远的过去，凉皮还没有出现，所以祖辈们就叫它神仙凉粉。为什么叫神仙凉粉呢？小时候听奶奶讲，很早很早以前，大旱三年，田地不收，人吃人犬咬犬，很多人都被饿死了。村里有个人上天井山拽野菜，山上的野菜早被饥饿的村民拽光了，他又累又饿，就靠在一棵大树干上睡着了。恍惚间，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走到面前，指着旁边一丛灌木对他说，这种叶子可以吃，并且讲了怎么的吃法。说完此话，老奶奶就不见了。他醒后，果然看到四周到处都长着这种灌木，于是就采了些叶子回家，照老奶奶的说法做了，果然成了美味可口的凉粉。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上山去拽小连翘叶回来做了吃，都说是上天为了搭救快要饿死的村民，让神仙来点化他们了，于是人们就把小连翘叶凉粉称作神仙凉粉。
从我记事起，每年春天，奶奶和母亲就上天井山拽小连翘叶回来做凉粉吃，记忆中那个味道非常好。那时生活困难，人们常常吃不饱肚子，小连翘叶凉粉就成了荒春四月山里人餐桌上的美食。那种挥之不去的味道和童年的记忆，深深的定格在似水流年的岁月里，随着年岁增长，儿时的点滴愈发清晰难忘，每年春天，一到时令，无论多忙，我总要抽出时间，上山去拽些小连翘叶回来做凉粉吃。
精心制作
小连翘叶最佳的采摘时间是开花时节，这时叶子含淀粉最多，叶子过嫩或过老淀粉都少，况且开花的时候最好找，粉紫色的花儿若隐若现的藏在灌木丛中，清甜微香的味道弥漫在山林中，看到花儿，闻着香味，就能不费力气的找到它。为了不破坏它的生长，我总是小心地握住它的茎干，把叶子一片一片地摘下来放进篮子里。它的叶子很小，采起来也费时费力，常常是一大清早上山，采到中午，篮子才能采满。回家后，把叶子倒在簸箕里，挑出杂质洗干净，控干水分后放入一个大瓦盆里，然后用大锅烧一锅滚水浇到瓦盆里的叶子上，水要刚好没过叶子，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洗出的淀粉浓度不够，无法凝固；少了，太过粘稠，不好搓洗。将滚水倒上后，迅速盖上锅盖捂半小时，再把锅盖拿开，此时，翠绿鲜嫩的小连翘叶，经过开水的杀青已变成浅黄色，用擀面杖不停的来回搅动，直到温度达到手能放进去为止。然后，用手把已变色且光滑的叶子反复用力地揉搓，洁白黏稠的粉汁一点点的被洗了出来，经半小时揉搓，叶子里的淀粉已被完全洗出来，然后就将洗好的小连翘叶淀粉倒进竹篮里，过滤去揉碎的叶子杂质。这时你看，黏稠光滑、鲜香透亮、色泽微白的浓汁，就像一串串晶莹的珍珠一样，缓缓地流进篮子下面的盆中。然后，将粉汁均匀地倒在院子里已提前扫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土脚地上，用手把粉汁抹平，要抹得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太薄，做出的凉粉没筋丝，太厚，吃了口感不好，要不薄不厚才刚刚好。在这些制做过程中，不能用到铁器，小连翘叶一遇上铁，会起反应变为红色。
乍暖还寒的春天里，夜晚是寂静和温馨的，微风轻拂，皎洁的月儿从村子对面的山豁豁慢慢地升起来，碎银般的光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照在院落里，也照在刚被倒上去不久的小连翘叶淀粉上。院边竹林里的鸟儿仿佛被对面山上渐渐升起的月儿惊醒了，时不时鸣叫几声后又归于安静。月儿越升越高，夜也越来越深，倒在土地上的神奇的小连翘叶淀粉，也在悄然无声地发生着变化，里边的水分慢慢被土地充分吸收，胶状的淀粉糊糊逐渐凝固……
从糊糊到成品
随着一声公鸡的啼叫，天已大亮。起床后，洗漱完毕，拿上切面刀来到院子里，将已经凝固的整张小连翘叶淀粉用刀划成规则的方格形状，然后，一小张一小张一尺见方的小连翘叶神仙凉粉就完整的从地上揭了起来。提起装着凉粉的篮子，来到清澈见底的小河边，将篮子放进溪流里，用手顺一个方向搅动，一会工夫，随着水的流动，浅白色薄厚均匀透亮光滑的神仙凉粉，在水流的作用下，像薄纱一样在水中舞动，引得水中的小鱼儿，也在用嘴轻轻地碰上一碰，心里一定在想，这个诱人的神仙凉粉一定很好吃吧。
回到家，把清洗干净的神仙凉粉切成一指宽的条，放上用香椿韭菜辣椒炒成的调料，再倒上香醋搅拌均匀，就着金黄的葛兰叶糁子饭，吃上一口鲜香酸辣的神仙凉粉，别提有多爽口了。神仙凉粉非常筋道，鲜香清凉，看上去亮晶晶的，嚼起来脆生生的，口感非常好。经过一系列加工，不起眼的小连翘叶，已经华丽变身，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食品，它比现在市面上卖的凉皮珍贵和好吃多了，最关键的是，它是纯天然绿色食品，整个加工过程不含任何对人体健康有害的成分，它的性凉，对三高患者有一定疗效，是天然的保健食品。
香椿辣椒拌凉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大自然对山里人的馈赠，也是我们祖辈的聪明和智慧。小小的神仙凉粉，在过去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养育了一代代的山里人。如今，在这个物质生活充实的时代，不论生活有多么大的改观，小小的连翘叶以及它的精华——神仙凉粉，将永远以它独特神奇的原貌吸引着人们永久的青睐。过去人们吃它是为了生存，现在人们情有独钟地品尝它，是为了健康生活，也是对那渐行渐远的难忘时光的追忆和留恋，追忆那美好的童年和妈妈的味道以及留不住的光阴……
注：文中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简介
李明菊，卢氏官坡人，地道的村妇。爱好文学，生在山沟，长在山沟，一辈子也没走出山沟。山为父水为母。我是大山的女儿，自然有着大山的情怀。金菊一笑层林秀，枝头雅芳满神州。无论岁月多么的薄凉，心中的爱依然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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