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父亲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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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三章
刘晔

可能是已过知天命之年的缘故吧,最近总梦到已故的亲人。昨夜又梦到慈祥的父亲,午夜梦回,不禁浊泪潸然。便想起老父一生的辛劳,于是披衣就灯,和泪铺笺,暂忆片段几许,寄却思亲之忱,真个是“闻人尽孝心酸涩,唯有撰文慰凄楚”啊!
父亲是个苦命人,一岁丧父,靠曾祖,奶奶和二爷养大成人,读书到高小便回乡务农了。父亲是一个本分的农民,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使他与土地产生了深厚的情结,房前屋后父亲开出了一片片荒地。父亲一生要强,母亲身体不好,我们兄妹五人都是靠父亲养大的。父亲用他稍显佝偻的脊梁顶起了家庭这方天,一年365天,除了大年初一被母亲逼着歇一天外,其余的日子,父亲的肩头,总是一头挑着晓月,一头荷着夕阳。养大了我们兄妹,而父亲却因为终年辛勤的劳作刚过七十便已大行,留给我们兄妹的,是勤俭的家风和无尽的追思!每次回老家,看到已经荒芜了的老父当年开出的土地,心下总是凄然。真是“何时再耕陇上地,三更梦见泪无声”啊!岁月无痕,心中长忆,撷取几朵父亲生前的浪花,以寄托辽远的追思。
第一章:三九天,拉柴禾
七十年代,物质匮乏,经济拮据,除了父亲从土里刨出的粮食外,家中经济的主要来源是靠母亲开的鸡屁股银行。一家八口,奶奶年迈,母亲身体又不好,虽然是“年好过,月难熬”,可过年孩子们都要添点新衣吧。父亲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挣钱办法,还不能让生产队知道,否则就成了“投机倒把”。我舅爷家在石糟河,那里是深山区,人少柴坡多,每家都分一片柴坡,砍下来一年的柴禾便不愁了,父亲让舅爷找劳力少的人家,给人家砍柴禾,把柴禾砍下来三七开,主家占三份,我们占七份。父亲以舅爷有事为由,向生产队请假到舅爷家住几天,起早贪黑,把柴禾砍下来,再用扁担挑到山脚下垛起来。到了腊月,把柴禾用架子车拉到石佛寺柴禾市场去卖。从石糟河到石佛寺60里左右,一车四五百斤,“远上寒山石径斜”,现在看来,那是原生态的美景,可对于当时拉柴的父亲,不啻于是登天之梯。那年我十一岁,当时姐姐已出嫁,哥在学校教书,于是刚扔了竹马,铁环的我,便成了父亲的小跟班,给父亲作伴和帮忙推车。最怕的是上坡路,我和父亲得提前冲刺上坡,冲到一半处,车会慢下来,前后的人都得咬住牙,用尽所有力气,一步一步走“之”字路,拉车人弯腰弓背,肩襻背绳,手压车把,脚步踏好,一起向前用力,推车人用肩背顶住柴用力向前推,满头汗水流得眼都睁不开,爬上坡去,推车人脑门前后全是柴禾叶子,出汗后粘一脖子非常难受。记忆最深是路上有一段沙坡,坡不大,但很长,拉到三分之二处,劲儿便用完了,父亲用力过猛,脚下滑了一下,我扛不住了,车子向后退了一下。父亲紧扭车把把方向横一下,减轻后滑。正好有个骑自行车人路过,帮我们推上坡。还有一次是水库边翻大坡时,我咬牙坚持,有两个大人拉一车柴,同情我年少,他们上去坡后,一人在休息,一人过来帮我推车。四十多年了,那些好心人的身影仍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历历如昨。
父亲更是辛苦,大冬天脱下棉袄,穿着单布衫还满头大汗,那个受罪劲儿无法言喻。虽然一车柴四五百斤,拉了几十里,但一斤柴禾才一分八厘,一车柴卖不到十元钱,上初中读《卖炭翁》,结合自己拉柴的经历,对“心忧炭贱愿天寒”的心境颇感凄楚。卖完柴我和父亲都很开心,买伍毛钱面条到茶馆去煮面,加工费是5分钱。虽然是白水面条只放生盐,但我胃里得到极大满足。现在想想几元钱是微不足道的,可是那时几元钱何等难挣!就是这分分毛毛的积累,养大了我们兄妹,给哥哥盖房结婚,供我读完师范。
第二章:除夕夜,讲故事
时光荏苒,几十年一闪而过,可小时候大年三十晚上父亲的故事仍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父亲一年都很忙, 只有三十晚上吃完饺子,把门后的火盆升起来,才能悠闲地坐下来。这也是我们兄妹5人最开心的时候——母亲把核桃、炒花生、葵花籽、 油炸麻叶、还有少量糖果让我们吃个够。这天晚上我们和千千万万家庭一样,围炉向火,熬夜守岁。父亲和大伯喝点用酒谷自酿黄酒之后,总要给我们讲故事,那时叫讲古景,拍瞎话儿。许多古景都都已湮没于岁月,唯有“天下第一关”的故事仍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很久以前有个穷人的孩子在酒楼打杂,站在酒楼里正好能看到“天下第一关”这几个牌子,没客人时他喜欢用抹布沾水在桌子上对着描“一“这个字,天天如此。几年后,刮大风把那个“一”字木板刮掉了,被卖馍的小王起早拣到,回家当柴禾烧了。人们发现后报告给县太爷,县太爷非常重视,召集全县文人补写这个“一”字,县太爷看后都不满意,于是就在城门口写下公告,若有写的和原来一样者,赏纹银十两。酒店另外一个伙计看到了,就把公告揭下来拿到店里叫那孩子去,那孩子开始挺胆怯,可大家都说他行,于是他就去到县衙,给他毛笔他不会用,他却挥手用布条蘸墨汁写了一个“一“字。写好后全场人都叹为观止!讲完故事父亲意味深长地说:“人呀,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啥事都能干成。”
时过境迁, 父亲的古景已经四十年有余,父亲也已离开我们十五年了,但父亲给我讲的故事还记忆如初,当年我是十来岁的懵懂少年,只是听稀罕,现在想想父来当年讲这样的故事不无目的。在父亲心里读书人是聪明人,当年物质匮乏,父亲再吃苦受累,也供给我们上学读书。
第三章:收麦天父亲病了
2005年夏收时节,是我一辈子的痛。收麦子前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日渐消瘦,面容憔悴,他感到嗓子不适,吞咽困难,可是他却藏在心里,不给我们说。母亲看出来了,他说上火了嗓子疼,让母亲给他冲鸡蛋茶喝。一连几天,他说话越来越少,吃饭也越来越少。母亲本想瞒着我不说,怕影响我工作,(我是初中毕业班班主任)母亲思前想后,实在没有办法就给我打电话。我回到家,父亲还劝我吃过饭就走,怕影响学生娃儿考高中。我说学校让毕业班老师集中上课,轮流回家收麦子。我讲的有鼻子有眼,父亲也就信以为真了。收麦子是重体力活,人是铁饭是钢,饭不仅吃好还要吃饱,可父亲吃不下,总是把馍泡到米汤里吃。有一次我看见父亲吃饭时在擦眼泪,我不忍心看父亲,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我劝他进城看病,他说等收了麦子再看也不晚。我了解父亲的脾气,劝也没用,也就没再劝。就这样父亲每顿只吃半碗稀饭,半块馍,靠坚韧的毅力帮我和大嫂把麦子割完,用扁担挑到场子里垛起来。
收完麦子我回校上课,我委托吕湾彬娃带父亲到石佛寺吕典良开的医院拍片检查,医生吃惊的说:食道堵成这样,不知是怎么吃饭的中午在石佛寺小舅家吃饭,下午彬娃送父亲坐上回家的车后,打电话告诉我检查结果。一听到“食道癌”三个字,我两眼一黑,两腿发软,瘫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浑身颤抖着六神无主,仿佛天旋地转,这个病的厉害,我是知道的!一旦失去了父亲,家中就失去了顶梁柱,对我简直是天塌地陷,我的心像被掏空了,像被人揪着般难受!我冷静了足足有一堂课时间,双腿像灌了铅似的难受。
不动手术就意味着放弃,动手术虽有风险,但有希望。我们姊妹几个商议后,最终决定给父亲动手术,手术也算成功。但癌细胞已扩散。七个月后又进行了化疗。
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 心里啥都知道,病情恶化,不会说话。姐、 文雅还有大嫂陪伴左右,给他喂饭、洗脸,擦身子,他面色越来越黄,身上的肉越来越少,最后瘦成了皮包骨头,钻心的疼痛,全靠吃止疼药、镇静药来维持。我眼里噙着泪水,心里像针扎般难受。我们姊妹几个24小时轮流值班,父亲顽强的硬撑着。2006年农历四月初八早上八点三十分左右,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从查出父亲得食道癌,到他老人家走,也就十个月时间,期间我们不惜代价,尽心尽力,花了不少钱,跑了不少腿。侍候了,尽孝了,但“子欲养而亲不待”却是一生彻骨的痛!虽然对他的离世我早有心理准备,可一旦变成现实,又一时难以接受,我失魂落魄,肝肠寸断,哭干了眼泪。下葬后,好几天,心里空空的,头昏昏的,吃饭时,睡觉时,想起来就想哭。
父亲去世后,对母亲打击很大,郁郁寡欢,二年后也离我们而去。
父亲一位普通的农民,敦厚老实, 安分守己, 含辛茹苦一世,兢兢业业一生,勤劳不辍,谋事治家多有胜算,贫寒而耐劳苦,务正业则有盈余。青砖绿瓦,建房两院,,家道日渐殷实,抚育三子两女成人,其功倬倬,其德昭昭。七十二载平凡普通,淡泊寡欲,与世无争,无愧于苍天厚土,堪为后世子孙之楷模。
草成此文,已是破晓,天忽转阴,风起云涌。虽是初夏天气,但风中裹挟着雨滴,使人不觉感到寒意料峭。这可真是“岁月无痕常依旧,思亲不觉冷风长”啊!
作者简介:刘晔,遮山镇初级中学普通教师。已过天命之年,品味生活的苦辣酸甜,愿把人生百味酿成美酒,供君品尝。
总 编:孙宗信 曹向辉副主编:李华凌 张瑞敏执行主编:小 微 裴雪杰审 核:周鹏桢 曹向辉编 委:陈志国 李信昌牛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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