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领导
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周一的晨会上，进行“国旗下演讲”的同学都会在称呼前加上一句“尊敬的各位领导”，然后才接着“敬爱的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我不知道聆听演讲全体师生有何感受，反正我是觉得很刺耳。我想不明白，在一个未成年的学生眼中，何以会有“领导”这个概念？倘若这句“尊敬的领导”并不是他们的本意，那么又是谁在背后强奸学生的思想呢？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一则新闻，某小学的一位四年级学生，因为肩上别着“五道杠”（中国少先队武汉总队副总队长的标志），倍感自豪。据媒体报道，这位“五道杠少年”三岁开始看《新闻联播》，七岁开始读《人民日报》，什么班会啊，家长会啊，他都有模有样地在台上指点江山，俨然一副“领导”模样。和这位“领导”相比，我的层次就低很多。人家看《新闻联播》，我在看《蓝猫淘气三千问》；人家读《人民日报》，我在读注音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人家可以在众人面前滔滔不绝，我憋半天也休想憋出个屁来。真是自愧弗如。可是，这样的“领导”，正常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片土地居然孕育出这么一个“怪胎”？是“官僚主义”。我们中国，自古便是一个“官本位”的国家。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制，读书人想的是勇攀高位，光宗耀祖。当官便是天，有权便是爷，所以有了“包青天大老爷”。“法治”只是幻想，“人治”才是现实，领导的看法，便是最大的法。然而官毕竟是少数，奴才才是大多数。老话说“物以稀为贵”，整天觊觎着乌纱帽的奴才被压迫久了，一旦有机会，便会翻身农奴把歌唱，所以有了“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老爷和奴才的关系，说上一百年也说不清楚，暂且不管它。“官本位”思想也是一个很大的论题，我才疏学浅，也论不清楚。但我想，作为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对学校里面这种阴阳怪气的“官僚主义”，我还是可以牢骚几句的。学校也是一个工作单位，倘若就教师这个群体而言，把“领导”单独列为“一类人”，那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有了“工作关系”，就有了上下级；毕竟再民主的制度，也要留一个最后拍板的人，尤其是在众口难调的中国。可是，学生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有年龄大小、高矮胖瘦之分，没有职位高低之别。什么班长也好，这样那样的委员也罢，不过是有某方面特长和能力的学生作为老师的助手，协助促进班级团结和进步罢了，谈不上什么领导和被领导。当然，至于少数老师要拿分数论尊卑，那我也只能敬而远之了。学生来到学校的目的本来极其简单：学知识，学做人。两者相比，学做人更为重要。我们有些老师，整天唉声叹气，说什么学校教再多，也抵不上社会的影响。这话有一定道理，但我不敢全面认同。原因很简单：学生是在校的时间长呢，还是在“外面”的时间长？他是受学校的影响多呢，还是受“外面”的影响多？我们不要把问题归咎到自己无法改变的地方，那是怯懦者为失败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是不是真正尽到了一所学校、一名教师应该尽到的责任？王栋生（笔名吴非）老师说：“要让我们的学生认识到，同在蓝天下，都是大写的人！人与人之间的智力、才能、学习成绩、性格特点、家庭情况等存在着客观的差别，但每一个人的尊严和权利都是绝对相等的。平等只能在平等中培养——今天的教师怎样对待学生，明天的学生就怎样对待他人。”教育，由一个个细节构成，而细节是个魔鬼，它能让假戏立刻塌台。当我们的学生用还没变声的纯净嗓音说出“尊敬的领导”的时候，我们所有关于“平等”和“傲骨”的教育都在那一瞬间付诸东流。学生在学校，眼中应该只有两种人——要团结互助的同学，要尊敬爱戴的老师。倘若我们的教育再真诚一些，还可以教学生看到第三种人的存在——默默无闻的清洁工、任劳任怨的后勤师傅、勤劳朴实的打饭阿姨……反正，决不能看到世俗的、圆滑的“领导”和“非领导”。我相信我们的学生，“尊敬的领导”绝非他们的本意。这是我们老师在从中作祟，是我们老师在用恶俗的“为人处世”来“教育”天真烂漫的赤子。老师们，停下吧，阿谀谄媚和奴颜婢膝都是我们憎恶的东西，我们又何必把它教给学生呢？要知道，教育的最大失败，就是把学生驯化为跪着的人。我们教育界好像有一个共识：学校，是这个社会中仅存的净土。然而，就像喊了多年的“素质教育”一样，这个共识至今还仅仅是个共识。我们缺少真正的改变，甚至可以说，我们正在一步步地亲手毁掉这片“净土”。有时候，我偏激地想，之所以从学生到整个社会都在对我们的教育指手画脚，之所以会出现拖欠教师工资、学生当众侮辱教师等恶劣的行径，恐怕我们自己也难逃其咎。教师自己都没有骨气，没有正气，缺乏平等自由的观念，还奢谈什么“给教师尊严”？我们自己都在教学生世故、圆滑、奉承，还指望什么“尊师重教”？尊敬的领导们，敬爱的老师们，学校的一草一木，教师的一举一动，都是教育，都在影响着学生的成长，我们大意不得啊！2014.12.242020.6.14 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