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罗小扇扑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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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题写:王成勋
散文·随笔
轻罗小扇扑流萤
● 沈伯素
一晃大几十年过去，原先脑子里的许多事物无声无息地在渐渐消失。不过，萤火虫似乎有点例外，因为童年一直有它相伴，弱弱一回想，儿时的故事里，特别是热天乘凉时，竟少不了它。萤火虫牢牢镶嵌在记忆里，每每天气一热，就要想起“轻罗小扇扑流萤”的诗句来。记得夏夜吃过晚饭洗过澡，在大人们在乡场成堆乘凉拉家常时候，几个要好的小朋友，一人一把芭蕉扇，走田埂，踏草丛，穿晒场，跑龙套似的，追赶飞得低的流星一般的萤火虫。又怕把它们拍伤，每扑到一只，便暗暗窃喜，轻手轻脚，低声哑气地小心翼翼从青草里拣起来，放进瓶子。那情景，真比吃上了麦芽糖还开心！
说起萤火虫，听说时下连农村也成稀罕之物了。说到“虫”，一般人特别是女孩子都会产生厌弃的心理。但是对于萤火虫，一般人特别是女孩子对它们的感觉却是可爱。凡有一般昆虫知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大约一厘米长的萤火虫，是一种已经羽化了的成虫，它们的腹部能够发出荧光，一到天气转热，便带着光芒轻曼地飞翔。它们飞翔时发出的柔曼光亮，对人类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这恐怕就是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有它一个重要位置的原因。
在私塾读《三字经》时，书中有句“如囊萤，如映雪”。其中“囊萤”故事说的是东晋大臣车胤小时家贫，无钱买油点灯，夏夜就以练囊装萤火虫照明读书。这个故事，曾经令我十分向往：故事引起了我对萤火虫的浓厚兴趣，使我对它从并不十分留意变得特别关心。为了向车胤学习，也曾同小伙伴们一起，到处寻找小玻璃瓶，找不到瓶子就把鸭蛋一端开一小孔，仔细掏空，留下一个与瓶子相似的完整蛋壳。把捉来的萤火虫装进小玻璃瓶或空蛋壳，就可以在一群小孩中比赛谁的萤光灯最亮，照字最清楚。
其实，用萤火虫做的灯并不耐玩，也不好看，其亮光更远不足以供读书之用，倒是捉萤火虫比较有趣味。
杜牧那首《秋夕》所以在脑子里萦回，主要是诗句与我们乡村小孩追拍流萤的一些情形十分相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我们小的时候并不总爱追拍萤火虫，而更主要的是在乘凉时，欣赏它们在眼前飞来飞去，看它们在村头田边和大树下穿梭飞舞，看那流动的淡淡的光。那一道道柔美的风景线在眼里闪过，由不得不令人沉迷其中。萤火虫也是对人类亲近的，越是靠近村庄的地方萤火虫越多，我们主要在哪里乘凉，它们就喜爱在哪里飞来飞去。故而，在场地乘凉时，是不愁没有萤火虫相陪的。有时候，我躺在长凳上，仰面朝天，一边听周围人闲聊，一边看天上的星星，看远远近近空间的萤火虫那淡淡的光。其时，眼耳并用，目不暇接，一点也不感到瞌睡。
其实荧火虫不仅能够使小孩子们开心，我觉得大人们，乃至大诗人也对荧火虫情趣不低。你看，大诗人李白就写了《咏萤火》的诗：“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他这首诗连“荧火虫”三个字的边都不沾，却像谜语一般，叫人读起来感到荧火虫是那么有趣！
记得大点的时候，开始理解李白 “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那些诗句了。我欣赏夏秋之夜，看那些眨眼不止的一粒粒星星，看飞来飞去的一只只荧火虫，并非完全没有李白那样的情怀，我们也会浪漫地说：“满天星，亮晶晶；萤火虫，数不清……”那时候，脑子里甚至在勾勒一些图画的轮廓，说是村夜流萤图也罢，说是萤火星光图也罢，回想起来，还真有一种令人陶醉的意境。
萤火虫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它那淡淡的、流动的光。那与萤火虫相伴的一个个夜晚，那手持芭蕉扇追拍流萤的情形，真耐人回味，因而，我对夏秋之夜的美妙难以忘怀。相信这也应该是人类喜爱萤火虫的一个证明。人类喜欢光亮，原因是不需要用研究来证明的；但是，人们通过研究，已经证明古人所说的“腐草为萤”，乃以讹传讹，是个巨大误解。今人经过进一步研究，已经把萤火虫比作生态的“毛细血管网”，它们是非常灵敏的环境指示生物。它们只喜欢居住在那些生态环境好，没有遭受水污染、光污染的自然环境里。一旦遭受污染，它们就会死亡。
那飞舞着的淡淡的光可以令村夜美如仙境。可见，少了萤火虫，其实也等于人类少了另一个知己。故而我觉得，人们都应该懂得一个道理：萤火虫渐少，说明它们受到不良生存环境的制约。人类要保护自己的这一知己，就应该保护它们的生存栖息地。既然时下它们连农村也成了稀罕之物，那么荧火虫便应该列入时下需要人们拯救之虫。拯救萤火虫，也就是拯救生态环境，拥抱绿水青山，改善人类的命运。
编辑:蔡竹良
作者简介
沈伯素，江苏省作协会员，退休公务员。1933年6月生于江苏金坛，1950年抗美援朝参军，在军内任学员、军校教员、军报编辑等职；1975年转业后在党政机关做文字工作。著作有散文集《寻常巷陌》和杂文集《世风漫说》（均中国文联出版社）；《机关——沈伯素中篇小说选集》、散文集《神亭纪事》（均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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