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灿烂
今夜星光灿烂
西安爱知初级中学曹苡鸣 指导老师李伟
天上星,星光灿烂;地上星,百感交集。
城里很少有星光,偶尔有幸目睹,却是稀疏、暗弱。天上的星星,一个离一个几万光年,每一颗都很孤单,就像我与老申一样。
我吹响了《星光》奏鸣曲,吹给自己听。还好,还吹得下来,还有当年的意境,这是老申教给我的。嘿!老申,老申,你还好吗?
老申是我的长笛老师,教了我五年。身子肥,个子矮。五官很美,两鬓斑白。他的专业水平非常高,偌大的西安城都装不下他的名气。
他对艺术有相当独到的见解。我在练习一首曲子之前,他总会问我第一次演奏之后有什么感觉,艺术家表达了什么,乐曲蕴含了什么。如果彻悟了以上种种,实在吹不下来的,他也不强求。如果没有理解到位,哪怕把它吹的再溜,也不允许过关。
我总称呼他“老申”,他从不计较,也欣然叫我“小曹”。我们志趣相投,在众学生中,格外喜欢我。
五年级时,他教我《星光》。那曲儿确实难度大,我们吹了三次课都没拿下。第三节课时,老申累得要命,他打节奏的时候,把双手拍的通红,热得脖颈发丝上沾满汗珠。我脸也有点红,但不是因为热。老申仰翻在椅子上,脸朝天,问我:“你见过星空吗?”这是他第十几次问我了。我有点不耐烦地回答:“都说了没有嘛!”老申这回没叹息,“跟你妈说一声,我要带你去山上看星空。”老申说得平淡,我却被惊得不轻。我跟妈妈说了好久,她才勉强同意。
老申拉我坐公交,到达时已黄昏将至,我们来到了秦岭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吃过晚饭,启程上了山,山边上就有农村人家,没什么安全问题。我跟在老申的身后。老申时不时的回头望我一眼,他满身是肉的回个头也很不容易,却不厌其烦,周而复始。山路陡,一路上没什么话。但每有一个小坑,他就又回过头:“坑!”眼睛瞪得老大,怪吓人的。
到了山腰上的一片空草地,我们止住了脚步,累得躺在了地上,我俩头对头、脸朝天,映入眼帘的便是星空。
老申没说话,我俩只是静静躺着、看着。这群星璀璨的星空啊!这星空岂是人类的语言可以描述的?视线所到之处都被它占领。星光璀璨、耀眼,让人心潮澎湃、颇感震撼。我可以思考一颗与另一颗的联系,这像是什么星座,也可以思考每一颗星上是否有类似与我们的生物。一会觉得自己很大,大过每一颗星;一会又觉得自己很小,星星这种庞然大物在夜空中都这么小,何况我呢?那些星震撼着我,敲打我的心。我置身其中,难以自拔。
老申一句话像流星划过天际:“你知道吗?天上升起一颗星,地上就有一个人在思念另一个人。你说今晚夜空中有难以计数的星星,有没有一颗因我升起,又有没有一颗是为我升起呢?”
我知道老申一定是在想某个人了,没好意思问,就装聋作哑,继续赏星。
我们呆呆地躺了一个多小时,披着月光下了山。下山路上,还不时回头看那片空地,又看看天边的星。老身催促了一句,我也就麻利地跟上了。下了山,找了家旅社休息。清晨,我再去看天空,却再也找不到昨夜的星空,可那震撼感依然在胸中回荡。
回家后,我一气呵成《星光》,我尽全力把所见所思倾注于内。老申听后合不拢嘴。
六年级,小升初考试前,父母出差,补课的作业大堆没做,心如火燎,课也不想上,打电话给老申,我说心里烦,想再去看星空。老申狐疑道:“课上完了?你不是有很多功课要做吗?”我搪塞了过去,他最终同意了。
一路上,我和他聊了很多事,他知道我压力大,故意一直逗我笑。我们又去看了星空,没有了当年的震撼,可却让我心情平静了不少。
纸终究包不住火。第二天回家的路上,母亲打电话诘问我为什么补课班老师说我没去上课。我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把我臭骂了一顿,老申就坐我旁边。
一路上老申什么都没说,只是分别时,他感慨了一句:“唉,还是做老实人容易。”
从此,我再也没跟老申说过谎。
再后来,十月,他告诉我他十二月就要走了。
老申要走了。从我身边走过的人很多,大都是擦身而过,而老申——这个陪了我五年的人,我实在不敢想象分别的场景。他把我从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孩子拉扯成了一个八级水平的小伙子,我心里堵得像十字路口,交通堵塞有交警,人心堵塞只能黯然落泪。
分别那天,刚下完雪,树上的枯叶打着卷——它也不愿离开离开,我俩去音乐学院玩,其实是他还想用那里的钢琴再教我点乐理。我们出了大门,要分别了!
我打了个的,拉开车门的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老申在冰雪里瑟缩着,他穿着笨重的大棉衣,戴着印着红星的帽子。他看着我,含着笑。我上了车,透过后玻璃望着他,他的眼神慌乱不安,一会看看树,一会看看天,藏匿着泪水。我挥起了手,他看着我,也挥着手,嘴边带着不可名状的笑,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悲伤……
一到初二期末,我才从他原来的邻居那打听到消息。原来他妻子患上上了种罕见的病,要去沿海城市调养。我四年级时,他妻子去了深圳,让他也早点过去,在那里过完余生,从那一年开始,他就开始辞退学生。我六年级那年时,他只留了我一个学生,他一直陪这个学生练到了八级才离开。我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我们第一次看星空时,他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一段时间,老申给我们打了个电话,问我还在练笛子吗,叮嘱我五年级的功夫切不可荒废。我想说很多,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说停停,最后,我问了老申一个问题“:老申,深圳有星空吗?”老申那头却久久地沉默了。
我挂了电话后,望向了窗外的星,吹起了那首曲子……
今夜,我梦见了两颗星,它们都闪烁着。一颗因为我,一颗因为他。无论怎样,今夜,星空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