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河文学 · 小说 | 郭苏华 :桥的故事

桥的故事◎郭苏华
在苏北的乡下,桥很多,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座桥,或者是木桥,或者是水泥桥。夏天,人们喜欢在桥上乘凉,一座桥,密密麻麻,从桥头到桥尾,都睡满了人,桥下是安静清凉的河水,桥上是习习的微风,人们一边躺着,一边闲聊。总有一个人在讲故事。这是一天里,人们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候,这就是乡下人的业余生活。秧子每个晚上混杂在人群里,听人们说古道今,那些笑话,荤荤素素的一大堆,他一个小后生,混在里面,早听得心里酸酸楚楚的。晚上,他回家的时候,拎着席子,特地绕了一个弯,从细细的窗子前经过,细细的窗子总亮着灯,细细还没有睡,她在干什么呢,明天看见了一定要问问,她晚上那么迟,究竟在做什么呢。秧子想踮起脚,看看细细究竟在做什么。但,他站在那里,望了好一会,还是鼓不起勇气去看,又站了一会,担心有人看到,就一步一回头,慢慢回家去了。细细是一个纤细的女孩子,细长的辫子,弯弯的眼睛,像小说里的女子一样有着淡淡的哀愁,望着人的时候,总那样在静默里,让人有无限的疼惜。一些男孩子总喜欢和她在一起做事,或者说话。她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或者知道,但也觉得是一个青春的女孩子所应得的。细细的哥哥三十岁了,却还没有媳妇。母亲在背地里暗暗垂泪了很多次,细细心里很痛,她不知道怎么帮助母亲。早晨,细细把家里的衣服端到河边去洗,河边很静,细细喜欢一个人对着河水,一边洗衣服,一边想自己的心思。河边很安静,周围是密密的芦苇,河水清澈,能看见一些小鱼在绿色的水藻间游弋。细细会停下正在洗衣服的手,看着小鱼慢慢游向自己。有时,小鱼就从自己的脚丫之间游过去了,弄得自己的脚丫痒痒的,细细几乎要笑出来,却又忍住了。对面一只小野鸭忽然从水里钻出来,一抖头上的水,敏捷地游走了。细细笑了,她很喜欢小野鸭,头顶上有一点红,她曾经养过,它们都很机灵,一会儿就溜到水里去了。这时,对面的芦苇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进去了。细细抬眼望过去,她好像知道谁来了。果然,秧子的身体出现在水边,他拨开青青的芦苇,望着细细,笑了。他的牙齿很白,像玉一样白。他穿着草绿色的上衣,几乎和芦苇要混为一体了。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一直在微笑着。细细第一次发现,其实,人在笑的时候,眼睛也会笑。秧子好像就知道细细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微笑着说,细细,细细望着他用手撩了一下水,说,干什么?你。秧子笑笑,提提手里的鱼竿说,钓鱼。细细笑了,说,你耐心真好。秧子说,钓到送给你。细细说,我不要。秧子说,不行,你一定要要。细细说,你真赖。秧子笑说,你等着。秧子把悬着蚯蚓的钩子放到水里,眼睛却不看水面。细细说,鱼跑了。秧子说,我是姜太公。细细就羞涩地笑。中午的时候,秧子钓了几条大鱼,秧子说,细细,你等一下,我给你送过去。细细说,我真不要。秧子说,那行。今晚,我在桥头等你,你要去。细细说,我不去,人多。秧子说,不怕,他们看不见。细细说,秧子,我哥要找媳妇了。秧子说,那好。细细也低声说,是好。但,是用我换的。秧子手里的鱼都落到水里了。半天说,你同意了?细细声音很小,说,是。秧子回身,芦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秧子从河边走掉了。细细望着安静的水面,眼泪无声地落到水里。晚上,秧子又去了桥上乘凉,他发现,细细竟然也去了。细细说不去的。她站在离桥很远的一棵槐树的暗影里,秧子走过去,一句话也不说,两个影子就变成了一个影子。桥上的人们,说笑的声音清晰地飘过来。过了这个夏天,细细出嫁了。红色的喜庆的鞭炮屑散落了一路。秧子一个人去河边钓鱼,钓了又放,放了又钓。桥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秋风把人们吹跑了。秧子一个人站在桥上,望着桥下的河水,水里又浮现出细细的微笑的脸,她还是向他泼着水,眼睛里含着淡淡的哀愁。
桥下是安静清凉的河水,桥上是习习的微风
桥QIAO
作者简介
郭苏华,江苏响水人,江苏作家协会会员,2013年11月出版散文集《风中的歌谣》。2018年5月出版省签约作品长篇散文《楝树花开》。散文《我的两个母亲》获2012年首届孙犁散文奖。散文集《风中的歌谣》获2014年盐城市政府文艺奖。长篇散文《楝树花开》获2018年盐城市政府文艺奖二等奖。2016年6月江苏省作家协会长篇散文签约。2018年6月江苏省作家协会深入生活签约。2019年6月中国作家协会深入生活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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