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逛超市,如果去一个地方出差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去,我就会去逛逛超市。现在大城市建筑大多数千篇一律,反到是逛超市,才会体会到城市的灵魂不同,菜市场当然是另一种活色生香,但是超市里毕竟不仅仅是有菜。
第一次觉得超市有意思,是好多年前去青岛旅行逛附近的一个大超市,我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和北京的超市大大的不同,有很多日韩的进口食品,熟食区会有熬好的汤和粥,特别是后面这个,在当时的北京超市里都没有,另外海鲜也很多,这是港口城市,对外贸易发展好的城市超市的一个特点,后来我在宁波生活过一段日子,超市里的进口产品很多,价钱也便宜。
有一次去西安出差,这里是主食爱好者的天堂,但是我虽然生长在北方,但是完全是南方人的饮食习惯,一天没吃大盘蔬菜就受不了,所有晚上就想去附近的一个家乐福买个大拌菜什么的,结果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做好的那种蔬菜水果沙拉也没有,只好随便买了点水果,结账的时候,看一个女人拿着一大片羊腿结账。
说到大拌菜,这东西在北京的大超市里几乎是标配,大家也都习惯了在售货员给你拌菜的时候提各种要求,不要这个,少要那个。售货员也习惯了这样。有一段时间经常去唐山听课,拌菜的大姐就觉得调料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能好吃吗?总忍不住要给我加点,搞得我俩差点没吵起来。
北京大,同一个城市超市和超市还不一样,各种档次的还不一样,逛起来就更有意思了,我住在北京劲松一带的时候,附近有一个京客隆和一个华堂,两个离我一样的远近,我经常去的是华堂,购物环境更好些,有很多进口食品,果菜干净整齐,熟食区都是牛排,寿司,披萨之类,我吃的也不多,他们常有我没吃过的东西,有时候就愿意尝个新鲜玩玩。店里放的音乐也很有意思,有一次竟然放的是唐朝乐队的国际歌,一个售货员大姐正在上货,一拿一放,那个动作就不由自主的跟随着节奏,特别有力量感,画面非常Rock and Roll。
附近的那家京客隆前身是国企,开遍了北京,东西相对便宜,有老北京的风格,瓜果蔬菜,物品陈列是北方人的那种有些粗糙和随意的风格,售货员也多是大姐,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聊天,互相开玩笑,她们心态是一种老北京的那种善良和豁达,以及混不吝的那个劲儿,不太搭理你,你问她什么也很热情的告诉你,有些东西估计她们有提成,会跟你说一下,你不买,她们也不会不屈不挠。不像去一些大超市,你正在找东西,不知道打哪钻出来个形迹可疑的销售姑娘,嗷嗷待哺的样子,开始走哪跟哪推销产品。
一个地方的超市风格和它附近的居民结构是密切相关的,那边有许多部委的家属楼,化工部,外交部都有家属楼在那边,九十年代的时候还分给移民到北京来的年轻人,所以华堂开了起来,许多小白领,年轻人住到这里来,每天结账的人也需要排队,但是房租大涨后,也是不行就撤店了。
后来我搬到了离劲松旁边的松榆里,这一片的居民都是当年从三里屯动迁过来的老北京,附近没有什么卖进口食品的超市,就只有一个京客隆了。第一次逛这里的京客隆,就发现这里卖的肉比劲松的京客隆里的肉要小块。后来琢磨可能是老街区的缘故,有很多老年人生活在这里。就像我妈就爱逛超市,当成一种娱乐,今天拎几根葱回来,明天拎块肉会来,每次买得不多,恨不得天天去。
逛超市看前面结账的人的购物车也是我的一大爱好,等着付账的时候别低头刷手机,可以玩玩业余福尔摩斯的游戏,再也没有购物车这种东西更说明问题了。刚来北京要安顿个家的主妇,住宿舍的年轻小伙,来打拼还不回做饭的小情侣,老口味的北京大爷大妈,有些我平时觉得这玩意儿怎么会有人吃的东西竟然真的会有人买,有时候也会被后面的人问这玩意怎么吃啊。
印象最深的有一次,是结账的时候前面有个长得蛮斯文的男士,把购物车里的东西往收款台上一样一样的摆的时候我简直震惊,每一样都像从我的购物车里掏出来的。这是我第一次有主动结识一个男人的想法。
我在宁波工作的时候,公司在高新技术开发区,住的地方往城里去和乡下去各有一家大超市,往城里去的超市实在是远太多,因此就偶尔去往乡下那边的一家三江源超市,也是类似于京客隆这种老国营改制的超市。我还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掀开门帘简直被震惊到了,超市里人特别多,因为那时候快要过节了,所以我也就没太介意,后来才发现奇怪之处,就是虽然超市里的人很多,但结账人很少,从来不用排队。
后来有一次,我在橘子摊前捡橘子,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发现橘子摊前,只有我一个人是在捡橘子的,我身边围了十几个当地的农村妇女,手插在兜里,她们根本没打算买橘子,只是围着橘子摊在聊天。我在看看周围,原来这超市里聚集着这么多人,都不是买东西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地方是政府刚刚征地开发,农民不用再种地了,但生活习惯还没有改变,但是乡村和土地已经不见了,没准是原来作为信息集散中心的老树给拔了,所以他们就都聚到超市里来见见乡亲,聚在一起聊天。他们最喜欢的是放橘子的摊位,也许因为这里有橘的气味还有绿叶子,还有那么点记忆里的气息吧。
我这些年住的地方是从前北京的农村,我们村和一个特别高尚的住宅区就隔了一条马路,高尚住宅区就真的很高尚,我们村这边就真的土土的。前一段时间,我家附近终于开了一家711,开业头一天,放了鞭炮,门口左右都摆了花篮,还放了个大喇叭喊打折信息,饭团买一赠一之类,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风格的711,以前去的711都是安安静静的,当时很吃惊,又想可能是因为我没看过711开业的缘故,每想到这是它的一个常态,现在依然劲畅拿喇叭对着十字路口喊打折信息,欢迎大家来买午饭。
我才知道原来每一个711,也有它们自己的脾气。有一次我去望京找朋友,在她家楼下的711等她来接我,就驻足观赏了一下货架,朋友说711不都一样吗,我说不是哦,你们的711老洋气的嘞,好多东西我们都没有。平时我就喜欢钻到进口超市里看产品包装设计,虽然我并不是搞这行的,但莫名就是喜欢东看西看的。
不过711开到了我们村口就入乡随俗更接村气儿了,我旁边的首航超市变化却是反着来的,前几年货架上的货很质朴,去年开始有很多进口酒,饮料和食品和日用品,而且同一款进口酒价格比711还便宜,后来我发现小区里年轻人越来越多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北京的房价房租都双双凶涨,小白领们被赶得继续南迁的缘故。前阵子我去劲松办事,发现那边又开了家进口超市,感觉CBD白领们的生活区域一直在被房价上涨导致往南迁,超市也是一样。
本来只是想先聊几句逛超市有意思,没想到说了这么多。总之城市的生活有许多魔幻的地方,当然你得留心才能看到。我好多朋友总觉得有山有水的地方才有意思,山山水水我也爱,不过我从来没有过逃离城市,隐居山林的想法。我就喜欢城市,特别是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真是好玩的很,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