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留生 | 空白的地图

教室后面墙有两张大地图,一张是中国地图,另一张是世界地图。上课时目光偶尔与它接触,或者早读时从它面前经过,地图只是地图,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地名。

寒露那天,星期四,学生把面北的窗户全都关上,寒露风终究把秋天吹成秋天的样子。这天早读,我又如往常一样从讲台往下走,向后面墙壁走去,走到地图面前,准备转身走过。奇怪的是,这天看到世界地图,我却无理由地驻足细看,到我国版图的最北端,看到再往北还有更北的北方,那是俄罗斯,再往北,那可是北冰洋、北极圈。漠河冷,那漠河往北,岂不是更冷?是的,肯定更冷。在手机天气的“城市管理”中,除了设定“电白”为默认,我还特地添加了“漠河”,看看我国最北端的冬天,究竟会冷到多少度?

这天早上,我却由世界地图开启漫游世界模式,关心起俄罗斯的版图来。这些地方与我有关吗?没有关系,可我实实在在由这些高纬度的地方,想到一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冷,究竟要穿多少衣服才能抵挡我想象不出的寒冷?这里的人们,究竟会怎样度过寒冬?前些天,孩子问我有没有真正见过雪。此刻在地图面前,我见过的雪,只是白花花的几朵棉花,随意零散飘落在树梢、瓦砾、路上,远飘不出真正的冰天雪地。

可是,我到底该关心南方之南的鱼肉蔬菜,还是该关心北方之北的冰天雪地?

在高三学生面前,世界地图与中国地图的最大的用处,用于高考。在他们眼里,看到“广东”,更多想到广东的地理区位、气候条件、交通运输特点等,“广东”只是一个高考意义上的名词。

我也高考过,也在地理试卷上面对过各种地图。为应对这些枯燥无味的地图,我硬是把它当成有趣的存在,“广东”是一个大大的烧鸡腿,“黑龙江”是只大天鹅,“陕西”就是一个跪着的兵马俑,我可以闭着眼把当时全国铁路交通图画出来,并且把经过的城市一一标上……

如今在我看来,地图却大有不同,看到“广东”,会想到省会广州与家乡电城的距离,从广州返回电城需要多长时间。这天早上,我想到今年国庆中秋,平时3个多小时车程变成10个小时的最低消费,心里暗生家的温暖。看到武汉、长沙,我不再想到它是交通枢纽,而是想到在这些土地上,曾留下我怎样的足迹……

在那只有纸上地图的年代,地图是我出行的必需品,省却不少麻烦,但也例外。有一次到广州,以为手有地图,心便不慌,加上自信有强烈的方向感,便悠哉游哉行走于西关街头。到准备“转场”时,才发现已迷失在清寂的西关巷口,找不到出口。我想沿原路返回,兜兜转转后,愈加不知身在何处,此时的地图似乎也与我一样,迷失在西关。时隔10多年后,纸上地图换成手机地图,我到华东,全程都是“林志玲”持续为我导航。

我面前的世界地图是传统的世界地图。这话看起来有毛病,世界地图就是世界地图,那里还有什么传统不传统之分,事实恰恰就有这样的区分,传统的叫横版世界地图,新版的叫竖版世界地图。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可能不为人知的名字——郝晓光,中国科学院测量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一个专为竖版世界地图“出生”不断前行的人。

从传统世界地图,美国赫赫在中国的东面。如果说美国在中国的北面,不但没有人相信,还有人说是胡说八道。“错了,美国在中国的北面,而不是东面。”这是郝晓光的观点,他这一观点改变了中国北斗卫星有关设计方案。而人们误以为美国在中国的东面,源于传统的横版世界地图,只要用竖版世界地图一看,美国就在中国的北面!“地图的变革,意味着对世界地理的再发现、再认识,一幅好的世界地图,能够培养更加全面的世界观,激发人们对于世界的想象,催生探索世界的愿望。”郝晓光说。

这天早上,我第一次想象着面前的地图就是竖版世界地图,是我读到关于郝晓光的新闻报道时看到的那张竖版地图,它彻底改变了我的方向感。让我接受改变的事实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知识,如果在熟悉的世界里进行改变,又谈何容易?

郝晓光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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