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赵思运:我看不清你是否还注视着我

赵思运,1967年生于山东郓城,文学博士,现为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教授。出版诗集《我的墓志铭》《六十四首》《不耻》《丽丽传》《一本正经》《我的中世纪生活》和学术著作《现代诗歌阅读》、《边与缘——新时期诗歌侧论》、《何其芳人格解码》、《中国大陆当代汉诗的文化镜像》、《诗人陆志韦研究及其诗作考证》、《百年汉诗史案研究》等。主编《茅盾研究年鉴》。

一生
你已等我好久了
我来到这个路口时你已等我好久好久了
你我的对视中
你悠然的目光诞生了我
你我对视的一瞬间
你看透了我的一生
一生就这么短暂
我感到内心被挖空般的空虚
有一种危险的意味
摘下近视眼镜
你象一幅现代派绘画在向我昭示着什么
看不清你是否还注视着我
危险的意味弥漫
我转身走回我来的地方
路上磕磕绊绊
碰倒了很多迎面而来的人
他们都富有英雄气概
爬起来继续鱼贯而行
约1988年,于曲阜师大
印象
陶盆里清澈的水柔柔回荡嘹亮的光芒以手掬之轻轻往躯体上涂抹渐渐地男人古铜色的力量凸现灰色声音隐去树荫下赤裸的少妇怀抱着粉红的婴儿酣睡小手按住母亲的乳房男人正悄悄走向婴儿
这一刻细密的太阳雨正给大地镀着金色
约1987-1988年于山东菏泽
人之诗
一只渴死的太阳
在郁闷的暗室里
痛苦地蠕动着
发出畸形的黑芽
蓬蓬勃勃又粗又壮
固执地寻找着窗口
1989年于曲阜师范大学
先驱
在沙哑的道路上
爬行着无数条
蚯蚓般的歌声
路尽头是成熟的土地
开满丰腴的坟墓
1989年于曲阜师范大学

黑板及其反光
凝固的黑雾中
漂起一层零落的花瓣
近视镜掩饰着漠然的表情
门卫在持枪打盹
无力的东风从门缝拼命往里挤
1989年于曲阜师范大学
血色里
血色里漂满铜钱般的盾牌挥洒出空洞的狞笑高空之上一头太阳喷吐着夏日情绪十亿颗头颅仰盼芬芳的雨阴暗角落里爬出一只丑陋的蜘蛛织成天衣无缝每颗头颅都是一个死结逼近黄昏时田野的阡陌纵横成现实舞台模糊的灯光下木偶林立杂乱了行人的目标是否会有清晰的画外音重新响
1989年夏于曲阜

《在一个寒冷的下午面对缺乏浪漫的太阳独自遐想》
凄冷透明的魔布里裹着血淋淋的头颅
被泪水冲刷成没有浪漫的苍白
挂上神圣的祭坛
无语无语
剥开一层层黑夜的传说
有鲜血催绽梅花的声音
1989年春于曲阜师范大学
悼海子
黑夜的传说依然盘桓着
被强劲的厉风撕裂
如枯败的秋叶
扰乱了绯红的黎明
繁冗的历史一次次被虚幻刷成空白
在一个适当的季节发生转机
被千万只闪亮的瞳孔
剪成雪片的洁白和洁白的雪片
依靠着悬崖上的颓树
依在生命的边缘
想着另一个世界
后来你想得累了
后来便永远地睡去了
伴着温柔的笛鸣
你的灵魂成为中国一条神经上带血的扭结
即将黎明的时刻 无人醒来
在一片刺目的银白里
一个黑点慢慢蠕动
在十字路口叹息了一下如恬静的音符
又飞远了
雪地上空留一行行象形文字
你永远地睡去了
你还会梦见我们这个世界
你的梦还会飞上那棵颓树
看世人忙忙碌碌地为自己举行
盛大而辉煌的葬礼
1989年春于曲阜师大。1989年3月26日,诗人海子由于找不到生存的理由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
名家NO.26编辑 by 康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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