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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字：谭谈（中国作协名誉副主席）
尘封的记忆
文|杨亮
红尘中有多少诗意，就让我的脑海里泛多少涟漪。置身红尘，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有故事的人。不求日夜相伴、不求生死相依，只希望在轮回的四季里有一丝温暖，便是对心灵至高无上的慰藉了。我却再也无法穿越和她相遇的哪段风景，记忆是会褪色的。唯有那杯红葡萄酒的颜色，似缠绕的灵魂，在我年轻的时候，燃烧着她的爱与温柔。让那段一个人的爱情，经受了时间的考验。当人生的经历逐渐模糊时，这一段情却依然清晰。我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让红酒左摇右摆的在我眼前反复来回。我理了理思绪，一头扎进了尘封的记忆中。八十年代末期，我在轿子雪山旁的雪山乡米咕噜小学教书。这是个春风很难吹到的地方，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在烤火。虽说离省城昆明没超过一百公里的距离，但因为村子地处崇山峻岭中，所以，学校很小，但生源却辐射周边近十公里的村寨。学校开设有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共三个班，四年级以后就要到离我们这个学校近二十公里的中心完小读了。学校小，自然老师少，只有我、万老师、赵老师和白雪四位老师。除了我是师范科班生之外，白雪还是当年高中毕业招来的代课教师；万老师是民办转公办的老教师了；而赵老师是初中学历的民办教师。四个老师中，离家最远的是我，将近九十公里的路程；离家最近的是白雪。她家就在轿子雪山的山腰上，有近二十公里的路程，我打趣的跟她开玩笑说：命好的人住的地方是离太阳最近的。折一支枯枝，在地面上画人生，来来去去，都是缘分。就在这么贫瘠的土地上、就在这高寒山区的小学校里、就在我们四位老师之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孕育出了两株有感情的苗。这里日照虽少，但我们并不感到寒冷，因为我们身边充满了爱！学校虽小，但却是庙小妖风大的地方，四位老师中有两位是风格迥异的人。万老师年纪大教龄长，也自认为识文断字比我们都要多些，无包容心，常常摆点老资格，喜欢使唤别人；赵老师是中年油腻男，不修边幅，但也浪漫，喜欢唐诗宋词，可以随时随口的出口成诗，虽说他也算是周边村子的本地秀才，但实际他家离学校至少也三十公里的山路。民办教师的待遇与公办教师自然是有些差异。所以，赵老师一天到晚的闲言碎语、长吁短叹。命苦的人盼头比别人更大，他常说的是：“此生若不能转为公办教师，一是无颜回村见父老、二是死不瞑目下地狱。”白雪老师来了后，赵老师说话做事都有了些猥琐。好像忘记了他是谁的谁？竟然莫名其妙的对白雪老师多了些好感。没曾想，江湖老手万老师一双火眼金睛能洞察秋毫。从学校边挪了个树根到赵老师宿舍门口放着，无声的语言却打破了赵老师的红尘风情，大家更看不惯他了，于是，赵老师愈加孤独。学校建在村边小山头上，操场就是长满杂草的且高低不平的土场，学校也没有大门、也没有围墙。在当地，学校是当时最时髦最宏伟的建筑物了，红砖墙的，国家不是提倡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吗？操场的边沿摆放了一个篮球架，也不知是市内的一个什么耀眼的企业当时支持山村教育给赞助的。山上风大，旗杆老是立不住，常常被夜间的山风吹倒或直接折断。万老师到底是老江湖，脑袋一拍就有了主张。找了根两米的竹竿，直接绑在了篮球架的上端。从此，五星红旗高高的飘扬在了学校的上空，任凭风吹雨打，旗杆都巍然屹立着。像爱情宣言，可以经受住沧海桑田变幻的考验了。因学生家都住得远，孩子又小，只得在学校住宿。所以，授课以外，我和白雪基本包揽了食堂的工作，烧洋芋煮包谷，熊熊的烈火也催热了白雪心中某种朦胧的意念。那深情的眼神，宽慰的笑容都在为心中的小火加薪，生命的光芒开始蔓延了。白雪在厨房里干活是有英雄本色的，我就是个学徒，出出体力打打下手而已，这也成了油腻男赵老师经常打击我的借口。有时遇上周五，万老师与赵老师早早的就跑了。我和白雪就要负责帮他俩把课上了，还要安排完孩子们结伴回家离校，我们才能回家。我因为离家太远，所以很多的周六周日，我都是在学校里读着书烧着洋芋吃，等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的。白雪有时候周末也会走得晚来得早些，在那种环境下，其实有个人说说话，也是莫大的幸福了。那一年的中秋节，因为不是周末，学生也放不了假，但万老师与赵老师还是走了，只有我和白雪在学校守着学生们。月光皎白，凉风习习，学生们好像也没有什么过节的概念。我和白雪商量了一下，煮了一锅的洋芋，准备把学生叫来组织几个游戏活动，让大家开心的吃个洋芋过中秋。没想到村里的治保主任、我们称为老班长的老刘也来了。带了一瓶白酒，带了十几个包谷面加糖做的糖粑粑（大饼），权当月饼了。游戏结束后，学生们吃点粑粑休息了。我们三个人抬出张小桌子，烧起一堆柴火，拿出三个小碗，我把我珍藏的红葡萄酒拿了出来。因为没有开瓶的专用工具，最后我是用菜刀背把瓶嘴敲掉后，才得以喝成的。山的缱卷，云的缠绵，山与云的相互眷恋，总会结下不解的情缘。也许就在举杯邀明月中，清风明月，才子佳人，外加老刘主任，我们恰恰就是三人对饮成三人。白雪是第一次喝红酒，农村女孩，对酒是心存芥蒂的。红酒的酸涩与内心的羞涩，加上单宁的浸润，慢慢的她脸上就成了二月桃花。把自身的灵性、学识、美丽、善良、理想、期望等等一股脑的写在了脸上，话语也多了起来。我听得最多的，是轿子雪山的银装素裹、马樱花的姹紫嫣红。于是，我对轿子雪山更充满了向往与好奇，很想身临其境的体验一下。刘主任嫌红酒不过瘾，自顾自的满上了他带来的白酒，酒喝到了极致，我才知道原来刘主任是白雪的表舅。生命的美丽，也许是源于每一天的遇见或盼望。希望遇见喜欢的人，盼望自己愈加的美丽，让微笑舒展自己的容颜，放飞灵魂、放飞个性，让风儿吹走心底的尘土。下一个周末，刘主任给白雪送来了一袋苦荞子，说是拿给白雪家做种子的。这可是一个家庭来年的生活希望，算是个重要任务呢！白雪根本就拿不回去，白雪和刘主任就邀请我帮个忙，我当然是乐意的。帮助别人是我的性格，去看看姹紫嫣红的马樱花与白雪皑皑的轿子山是我的追求。她家二十公里的路都是山路，连拖拉机都开不了，全靠马车和马。种子我们分成两小袋，一人带一袋。出村时我们搭了一辆外出拉物资的马车，路过一个小卖部时，我买了两瓶白酒带去送给她爹，我觉得空着手去同事家会有失老师的风范。中间又爬着山走了近一个小时，从这个山头绕到了那个山头。我正在感叹山外青山楼外楼、啥时是个头时，山上出现了几户人家。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以为终于到了。没曾想，她说那是她表叔家，到她家还要半个小时。我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地上不想起来了。她从她表叔家牵来了两匹马，告诉我上面就是大片的马樱花了，但路更加崎岖，让我务必亲自“走马观花”。我勉为其难的被她扶上马，还被她送了一程，她才骑上马在我后面随行。轿子山的马樱花真是一道靓丽风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过这么大片大片的野生花园。有大红色的、紫红色的、粉红色、淡黄色的、白色的。大的如碗、小的如杯。每一朵绽开的花朵，都像是一张迎客的笑脸。连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蕾，也毫无羞涩的感觉，含情脉脉的仰着头，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也求得尽快的把美丽的瞬间展示给路旁的过客。花的海洋淹没了我的双眼，穷到了眼睛的余光处，仍然是花海。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白云随徐徐清风在自然游走。千变万化的形态一会像二龙抢宝、一会像哮天犬护法、一会如梅花鹿咆哮、一会似野马狂奔。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陶醉于景的我，不知不觉间就看不到白雪的身影了。正在惊觉时，她的笑声却从马樱花丛间传了出来。第一次感觉她的笑声像盛夏的山泉，清凉而甘甜；更像银铃一样悦耳动听，瞬间我有些懵懂了。老马识途，不用吆喝，颠颠簸簸间，就到了她家了。我的屁股痛得难于入座，但她家好像过节一样，全家都在，包括什么姑姑姑父之类的近亲。当晚，她家是盛大的家庭晚餐。爽口的山货、香喷喷的土鸡汤、老腊肉，简单的烹制方法，却让我闻香止步、垂涎三尺。她爹、姑爹、两个哥哥都给我轮番敬酒。两瓶白酒逐渐喝浅了，但情义深过桃花潭。我是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被招呼着洗簌完了送上楼休息的。山乡夜境清幽宁静，偶有几声狗叫声传来。小山村大概也就十几户人家，窗外月光一泻千里，似乎在随云朵静静的游走。浩渺的苍穹夜幕里，点点繁星互相遥望，它们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坚守、默默的希望。有一种情，不是来自花容月貌，而是来自心灵。床旁放了一杯浓浓的绿茶，喝一口，还有点苦涩味，可能是白雪泡给我醒酒的吧！此时，反倒没有了睡意。楼下，她爹和她姑爹还在咕噜咕噜的吸着水烟筒，两位老人还在聊着天。只听她姑爹说：“这个小伙子真的很优秀，又是昆明城郊的，家庭条件一定很好，老三以后就享福了，我们也在城边上多了一家亲戚”；她爹说：“是啊！老三前世修了福，遇上了这么好的小伙子，我也很开心，现在两个又在一个学校教书，互相也有个照应，听老三说这个小伙子一有空就看书学习，往后也是个有奔头的人啊！”我的酒就这样醒了，被吓醒的。老三，是白雪家里人对她的称呼，肯定是白雪无疑。和她在一个学校教书的小伙子？我掰着指头一算，我们学校只有四个人，万老师是半老头子、赵老师是中年油腻男，有家有口，剩下的…… 我一惊，吓得赶紧把指头收进被窝里藏了起来，难道……我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屋顶上的青瓦，默默的回放了一下记忆。刘主任中秋送糖粑粑、然后让我帮忙送种子、全家人好奇的向我问长问短、奉若上宾的轮番的敬酒、她爹与她姑爹的对话，这一切，难道是个阴谋？呵呵呵!这么美好的安排，应该算是个阳谋。皓月当空，美轮美奂的夜色，我却苦思了一夜，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个地方的风俗是谈对象不能事先告诉对方？还是叫一个人的爱情？或者，是白雪的一厢情愿一往情深？我是怎么入睡的早已浑然不知，雄鸡的号角吹醒了我。山里人家比较勤快，厨房里已经闻到鸡汤的香味了，他的哥哥好像也是套好了马车要出去。怕夜长梦多，吃完早餐，我就催着赶紧回学校。我俩仍然骑马沿路返回，到她表叔家还了马之后，刚好他表叔家的马车要下山拉东西，就绕道把我们送回了学校。一路上，白雪始终没有说昨晚的事。但看她说话是很不自如，必是满腹心事了，我也始终没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我怕我收不了这个场。一个多月后，因工作需要，我调离了米咕噜小学，回到了昆明。办完了调离手续，我回米咕噜小学收拾物品时，恰逢周末。学校里赵老师一个人在。因当时也无其它的通讯联系方式，我就只能这样走了。我把剩下的一瓶红葡萄酒和一本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托赵老师转交给白雪老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从此离开了米咕噜小学。赵老师自然是要祝福我一下的，但两句祝福后，又听他骂了几十句自己的狗屎命运。白雪是一片淘气的雨云，像在太阳的怀抱中任性，化为瞬间的太阳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她淋湿了记忆。有她的地方，失去了我的足迹时，那个红尘中始终安静如初的女子，总想在迷茫中寻找方向。二个月后一天，我去蒙自县参加教研活动后回到学校。门房大爷说前天有位女老师找我，给我带来了一些东些。我一看，一大块腊肉、一本《人生》、一双绣了花的皮鞋垫、一封信。我知道是白雪来了，碰巧我不在。我想，这就是命运吧！时光斑驳了她的爱情喜剧，一封信怎能书尽她的千般爱恋？只能在童话梦境中静守千年时光，温柔的飘散在朝阳与夕阳间，让轿子山冰清玉洁的山溪水，带走她的一切渴望。后来，我离开了学校，告别了讲台。后来，白雪所在的米咕噜小学合并到了镇上的中心完小。后来，听说白雪去了深圳。后来，我再也没赶上轿子雪山银装素裹的季节。这段故事也就此尘封了……岁月就像一条河，年轻隐隐的伤感在璨若星河中飞快流淌。我们接触过很多璀璨耀眼的光环，但真正能留给自己的彩虹却不多。品风雨人生、读朝花夕拾，用平常心去面对去留无意、宠辱不惊，这才是一个人的格局与境界。都说往事如烟，一吹就散，烟散尽时，烟味还在。轻轻的一触动，便成了忧伤。走过四季风雨，尝遍酸甜苦辣，前世九百九十九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总有些云月，那么的温馨浪漫；总有些人，矗立在精彩的记忆中。三十年后的今天，当我站在大学的讲台上传道授业时，不禁又触景生情。眼前挥之不去的，是米咕噜小学的红砖校舍、那群吃煮洋芋烧包谷的稚嫩面孔、那面屹立在篮球架上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还有轿子雪山上绽放着笑脸的一大片一大片马樱花海。当然，记忆中最美好最触动灵魂的，是老师白雪。是那个喝了红酒面带羞涩面如桃花的老师白雪、是那个在懵懂年纪里一个人既扮演主角又扮演配角的上演爱情独角戏的代课老师白雪。本期编审：佳歌
作者简介
杨亮:笔名“雪中白杨”，云南昆明人，滇池边的土著，本土作家，云南酒文化研究专家，云南省酒类行业协会副秘书长，云南师范大学《酒与文学艺术》特邀专题讲师，昆明作家协会会员，呈贡区文学作家协会会员，昆明网络文学协会会员，《百姓作家》副主编，贵州省仁怀市作家协会会员。几十篇作品发表于《华西都市报》、《春城晚报》、《昆明日报》、《云南老年报》、《昭通日报》、《中国酒都报》等公众报媒，《遵义》、《西南文学》、《百姓作家》等杂志期刊，部份作品出版发行于《说走就走去云南》、《中国散文名家》等书籍。
遇到
《百姓作家》总 顾 问:谭谈顾 问: 汪叶菊 董守和 梁尔源 存文学 李巍波 安雷生刘笑宇 张继炼 曾令琪 王正聪 张凌（排名不分先后）总 编: 周佳 艺术总监: 丁进 执行主编: 随海金编委主任: 谭祖安常务副主编、宣传策划部部长：冯永谦副主编：周贤炳 杨亮微刊编辑部主任：吴硕累微刊编辑：许跃宇 罗娇娇 隗学芹书画艺术顾问：龙怡珍 曾 寿 陈超编 委: 吴硕累龙裔 马亚姗邱凤姣 魏悦来 陈友军 刘 明 肖 龙 刘福祥 刘奇武出版单位:中国现代作家出版社 昆明教苑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主 办:中国民主促进会昆明市委文史与学习工作委员会 百姓文学社指导单位: 中国民主促进会昆明市委员会 中国现代作家协会法律顾问: 云南律道以和律师事务所设计印刷: 昆明德光印务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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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讯】民进昆明市委文史与学习委员会送文化下乡暨《百姓作家》杂志首发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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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作家】2020首期同题诗《花纸伞》评选结果公告
●【百姓作家-创刊号】 卷首语 ||谭祖安
●【百姓作家-评论】生态文学的尝试—读王正聪长篇小说《神象的儿女们》| 吴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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