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安放着一块神圣的地方,因为不能常回,我们把它称之为故乡。在过往的岁月中,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树、故乡的人、故乡的每一件物体,都会给我们留下很多缠绵和美好的回忆。“红薯,红薯,谁要红薯,面甜的红薯。”小巷中传来的清脆的叫卖声,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进了故乡的回忆中。 “红薯面,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是当时乡亲们生存环境的真实写照,也有许多生活的无奈在里面。那时,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红薯就是乡亲们的主要食粮,救了很多人的命。我出生于一个平凡的农民家庭,我的祖辈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们家的日子就很苦,一日三餐中,至少早饭和晚饭都要吃红薯。用父亲的话说,这总比他跟着奶奶去流浪的日子强很多了,至少没有了饥饿的威胁,幸运的是我们总算能填饱肚子了。 记得那时家里做饭的时候,我们家里人口多,奶奶都会蒸上好多红薯,记忆里土灶里的火总是烧得旺旺的。不一会儿,锅盖上就会冒起白烟来,厨房和院子里到处飘着红薯浓香的味道,在不自觉中,食欲就上来了。那时的红薯面甜,就连吃剩的红薯皮也舍不得扔掉,拌在泔水里喂猪。 我最喜欢吃烧熟的红薯。家里做饭的时候,我总让奶奶在灶火里给我烧烤两块红薯,烧烤出来的红薯虽然外皮焦黑,用手拨开表皮,里面娇嫩的内瓤就显露在眼前,那股浓香直扑我的鼻孔,令我至今想起来都馋涎欲滴。现在的大街小巷里,也有叫卖烤红薯的小商贩们,他们烧烤出的红薯吃起来,怎么也吃不出故乡红薯的味道。细想起来,恐怕是故乡的情结在内心深处作怪罢了。
故乡的土地里种的有玉米,有高粱,有大豆,更多的是红薯。红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在清明前后,乡亲们就开始用培育好的薯苗种植到地里去。秧好的薯苗往地里一埋,再用一捧土在它四周培好,不久,它的藤蔓就覆盖了地表,经过一个夏季里乡亲们的翻秧,锄草,精耕细作,大片的红薯地,放眼望去,在人们面前呈现出满地的青绿和勃勃的生机。每当深秋来临的时候,乡亲们就开始拔红薯秧挖红薯了。收红薯的时候,大伙都在地里忙活开来,满地挖出的红薯一堆挨着一堆,个大的有皮球一样大小,红红的外表,散发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每每这时,我和小伙伴们就围着一堆又一堆的红薯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就被脚下的红薯绊倒了,引来乡亲们一阵哄堂大笑。我们就这样在嬉笑打闹中和乡亲们一起享受着丰收的喜悦,过着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红薯收获后,乡亲们就开始用红薯来擦红薯片,往往一连要干好多天。为了赶农活,乡亲们大多时候晚上也要擦。深秋的夜晚,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深秋的风送来阵阵凉意,乡亲们趁着皎洁的月光,双手不停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在一番紧张劳作过后,红薯堆在逐渐变小,乡亲们还要连夜把擦好的红薯片均匀地撒到地里去,在深秋阳光照耀下晾晒好几天。我仍记得拾干红薯片的情景,大伙挎着篮子,成群结队,弯下身子,在漫无边际的田野里捡拾着满地的干红薯片,然后用架子车运回家里去。红薯片只有干了之后才好储藏,因为它不干的话很容易发霉的,这样的红薯片不能吃也卖不成钱,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记忆中,干红薯片熬出的汤是黑红色的,喝起来口感很甜,味道鲜美,我一次能喝两大碗。把干红薯片捣碎,然后打成面,做成的窝窝头,吃着也别有风味。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人家里置备有饸饹机,乡亲们用蒸好的窝窝头做原料,放到饸饹机里可以压成饸饹来吃。饸饹机有三个支架撑着,上面是一个圆铁桶样的东西,底部有不少小孔,上面有一个下压的长杆子,把蒸好的窝头往里面一塞,然后用力下压,饸饹就像面条粗细大小从小孔里挤压出来,下面用一个小瓦盆接着,饸饹就掉到了盆里去了,然后在里面拌上蒜,滴上一点油,吃起来味道就更好了。好多人家都喜欢压饸饹吃,常常是一家用过后接着另一家再用。这时,我们小孩子就会跟在大人后面,心里巴望着早轮到自己家里用,好早一点吃上饸饹,我到现在都好想念那种美美的味道,可惜那时我们也不是每顿都能吃得到饸饹的。红薯干也可以卖钱贴补家用。记忆里,经常看见父亲用布袋装满红薯干到集市上去卖,我老是喜欢跟着他一起去,每次卖过红薯片后,父亲就会给我买烧饼吃。在一段时间里,卖干红薯片是我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红薯可以用来窖藏。所谓的窖,在我们那里俗称地窖,通常挖成长方形或圆形。我家的地窖记忆里是圆形的,大概要挖四、五米深,底部挖的空间较大,还要挖两个大半圆的洞,用来储藏红薯。地窖上面要盖上一层厚厚的玉米秸秆或者麦秸,然后在上面覆盖上泥土,目的主要是为了防冻。窖藏的红薯一冻就很容易坏掉。经过一段时间,窖藏的红薯吃起来口感更好,味道更美。这两年,父亲又种上了红薯,因为太多吃不完,就要窖藏起来,前几天打电话让我回去帮他挖窖,让我重温了一遍童年的记忆。当然了,在走的时候父亲让我带了不少红薯,故乡的红薯还是我记忆中的味道,一直甜到我的心里。现在窖藏红薯有保鲜剂可用,窖藏红薯时就方便多了,不用过多担心红薯坏掉了。 那时候,一入深冬,乡亲们用精挑细选的红薯做成粉芡,用来加工成粉条,粉条吃起来味道更好一些。加工粉条的时候,常常好多家合伙干。那时候,没有机器,做粉条纯手工制作。记忆里,乡亲们在院子里支上一口大锅,在锅里添上水,下面用劈好的柴火烧着水,当锅内水沸腾起来时,就用特制的器具制作粉条。这种特制的器具叫漏瓢,底部有很多小孔,漏瓢里面装满拌好的芡糊,芡糊不断地从小孔里流出来,这时一定要掌握好力度和火候,这样做出来的粉条粗细均匀,等下进锅里的粉条沉人锅底后再浮出水面时,这样的粉条就能出锅。这时候,还要预备两口大缸,里面盛好冷水,粉条经过一次冷水缸降温后,然后用手理成束穿到一根木棒上去,经过另一次冷水缸降温,不断摆动,直至粉条松散为止。然后放入室内,冷透后拿出室外晒。记得那时候天气很冷,有时半夜起来还要在粉条上泼水,以便粉条彻底地冻好。第二天一早,将粉条拿到背风向阳处,解冻,捶打,晒干后,分别捆扎在一起。做好的粉条一小部分用来自用,绝大部分都卖出去了。记忆中,故乡的红薯加工出来的粉条味道鲜美,也很劲道。逢年过节的时候,或者生活条件好一点的时候,奶奶常用它来给我们熬可口的饭菜,还用它来做包子,饺子,里面的馅料都离不开粉条。时至今日,乡亲们依然保持着这种老传统。那时候,卖粉条也是我家的经济来源之一,算下来能卖一二百元钱,父亲数着钱的时候,脸上常常露出笑容,因为一家人的生活算是有了一点保障了。 近些年来,人们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养生意识的不断增强。红薯里富含蛋白质、淀粉、纤维素、各种维生素,一些古籍和文献也有不少记载红薯预防疾病的药用价值,都被慢慢地发掘出来,我们的生活里红薯依然随处可见,还是人们喜爱的食物之一,现在人们大都用来熬面汤喝,还有的炸成红薯丸吃。红薯或是用红薯做食材的各种美味摆上了不少饭店的餐桌。 现在,我的故乡有头脑的一些乡亲,利用国家土地流转的政策,承包了不少土地,发挥现代农业的技术优势,成立了红薯种植专业合作社。在故乡的土地里又种上了便于管理,产量又高的红薯,红薯品种已经呈现多样化。加工粉条的方法由传统手工逐步使用上了机器加工。乡亲们积极向有关部门申报了地理标识和商标,加工出来的产品,逐步走向了品牌化经营道路。乡亲们用红薯加工的产品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全国各地,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故乡的红薯曾经是乡亲们的主要食粮,帮助人们度过了那样艰苦的岁月。现在,红薯又给乡亲们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帮故乡人民走上了致富的道路,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在这里,我由衷地赞叹乡亲们的勤劳和智慧。我爱我的故乡,更爱养育过我生命的红薯。 责任编辑:烟雨濛濛
作者简介文枫
白长卫,笔名文枫,70后,文学爱好者,尤其喜欢散文写作,近几年开始向各网站投稿,偶有小作发表于地市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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