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提记(三)4

整整六年多,我不止一次问过李星,让一个人变坏有多难。他的进展让我觉得有些失望,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意拖延,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和企图。直到阿布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他竟迷恋我的女人,甚至利用工作之便占了阿布的身子,要知道,让他接近阿布和宣轩,是我安排给他的工作。
玷污兄弟的女人,其罪当诛。
老三有时候骂周晓晓是个蠢女人,我从来不觉得周晓燕蠢,她的智商应该远在老三之上,尽管如此,我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老三说要跟周晓晓一刀两断,但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最后是周晓晓自己挪窝了。凤凰当择良木而栖,周晓晓不是凤凰,说明老三连根普通木头都不是。放鸽子的营生,据说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之所以称为放鸽子,是指放出去的鸟能自己飞回来,这是鸽子的本性,可周晓晓是人,一个女人,这事搁在女人身上就不那么靠谱了。
老三是个放鸽子的,他一直以为她的女人只是风筝,线在他手里攥着,飞得再远,他一扯就回来了。可是老三这回扯太远了,他的风筝真的成了鸽子,有了自己的生命。最不靠谱的是,这只鸽子具有了女人的思维,径自飞走了,一去不回。
周晓晓最终遇到的,不仅仅是有钱人,还是个官员,一个区土管局的官员,这人叫谢谋。认识谢谋之后,周晓晓才知道,以前那些看似风光的有钱人,在谢谋面前,都是孙子。于是,她知道自己的旅程是时候终结了,在无数男人领略了她的绚烂之后,她终于给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展现着绚烂的美丽生涯,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也许是所有女人都想往的归宿。不同之处在于,周晓晓更聪明,周晓晓在展现了自己绚烂的同时,也利用了这一抹绚烂,并获取了应有的价值,而多数更绚烂的女人只是无偿地展现,毫无价值,多蠢。
周晓晓的离去,让我们的团队面临散伙的险境,没有了鱼饵,如何垂钓。但是大家都没说什么,周晓晓对团队的贡献,可以说是可圈可点,要是按照以前那种小打小闹,这几年的进账,恐怕几辈子都赚不回来。好在不久以后,我们就认识了肖雨桐。
肖雨桐是个地产开发商,真正有钱的主,认识肖雨桐之后,我们的业务才上了层次,步入了真正的新纪元。
肖雨桐对我说不打不相识的时候,老三正躺在病床上。老三挂了彩,但伤势并不严重,主要是双臂和脸部的烧伤,头上缠着纱布,只在嘴和双眼的部位留了三个窟窿,有点像木乃伊。
老三这回是为自己的事受的伤,虽然有些鲁莽,但我觉得他把事情办得像模像样,挺像个爷们的。
听到我夸赞他,老三的嘴里呼噜呼噜的,听不清他说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大概挺感动的。老三不能说话,因为周晓晓正在往他的嘴里填龟苓膏,纱布裹得太厚实了,看不到他的嘴动,但是能听到砸吧砸吧的声音。
我对周晓晓说:这不是娘们吃的玩意吗,老三好不容易变得爷们了,你别又把他喂成个娘们。
周晓晓说:他是不是爷们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也落不着好了,医生说,多吃些降火的东西对他好。
老三吃了一半的龟苓膏差点呛出来。这时候周晓晓已经跟了那个土管局的谢谋,老三为老宅子拆迁的事受了伤,她这才赶回来。她跟老三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好歹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也就是国家承认的夫妻关系,他跟谢谋再好,大家都知道,也承认了,但是国家不承认。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让坐在一旁的肖雨桐有些不知所措,肖雨桐点了支烟,立刻被一旁的护士从嘴上拿走了。护士刚想说抽烟影响病人,那支烟却被老三从护士手里接了过去,塞进那个大一些的窟窿里,猛吸一口,一股浓烟从窟窿里回出来。周晓晓说:要死啊你!
老三说:反正啥好也落不着了,死活不都一样。
周晓晓说:怂样!离了我你还不能活了?
老三说:能活,你都能活,我咋就不能活?
老三跟周晓晓说话至始至终都带着调侃的口吻。说明他已经把周晓晓看成了业务上的合作伙伴,周晓晓已经不在他心上,而且他的心情很好,我觉得从这一点上,才证明他真的蜕化成了爷们。
老三的心情好,主要还是肖雨桐答应的条件让他很满意。老三在藏书老家的宅子碰上拆迁了,老三从城里赶回来,肖雨桐他们正准备实施强拆,那时候还兴强拆的。
当时老三的父母和瘫痪在床的弟弟已经被人从屋子里强行请出,除了几辆已经发动的铲车之外,屋子周围还停着120救护车和执法队的车子,甚至还有一辆鲜红的消防车,这是一种人性化的保护措施,以防不测。
这时候一辆皮卡突然冲到门前,车子刚停妥,老三和他的几个兄弟从车上跳下来,从车上卸下几个半人多高的汽油桶,推进堂屋。老三挥挥手,卡车和那几个兄弟立刻撤离,老三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同时将手里的火把点燃。
这事发生得挺突然,让在场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老三跳到其中一个汽油桶上,吐一口烟,说:来硬的是吧?谁他妈敢过来,老子就陪他一起上天。
这一招还真把肖雨桐他们震住了。他们商量对策,甚至请了两个谈判专家过去,那些谈判专家看到老三手里的火把挥来挥去的,地面上的汽油流了一地,只能远远地跟他扯,离那么远,只能是扯。
倒不是专家的水准不行,因为不敢靠近,扯着嗓门就玩不转语气。一句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能让话的意思倒过来。老三也看不到他们的肢体语言,没有语气和肢体的语言通常会大打折扣。
一直僵持到下午两点多,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肖雨桐的人一筹莫展。不知是肖雨桐他们一筹莫展的样子鼓舞了老三,让老三过度兴奋,还是因为在汽油桶上站立时间太久,腿软了,在汽油桶上大呼小叫着的老三竟突然滑了一跤,老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立刻成了个火人。
这时候我们要感佩那些专业人员的专业了,他们早有准备,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几个消防队员迅速冲上去,用手里的泡沫灭火器扑灭了这场即将的爆炸和大火。火灭了时,老三傻愣愣地站在堂屋中央,从头到脚,一身白花花的泡沫,几秒钟前的火人突然又变成了雪人。
那些人性化的准备也立刻发挥了作用。被台上救护车的时候,医生说,老三不该抹脸。老三说,喷了一脸的泡泡,不抹啥也看不见了。医生说,烧伤不算很严重,但是皮肤毕竟受伤了,让老三一抹,表皮就移位受损了。要是不抹脸,直接让他们处理,脸上就不会留下那么大的疤痕。
老三说:会瞎吗?
医生说:你不是正看着我吗,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老三说:那就不要紧,爷们,脸上有疤怕啥?
医生说:其实也能治,把屁股上的皮肤移植过来就成。
老三说:那不行,这一整,我的屁股不就露在外面了,我不能让人一眼就瞧见我的屁股。
和医生的这些对话都是老三事后告诉我的,有点像脱口秀。我不信老三能有这样的智慧和幽默感,况且那时候他应该很疼,不哇哇乱叫就很爷们了。能编排出这些话,只证明他的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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