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借别人钱最终还是要还的，但我总觉得在借的过程中，借钱人总是底气不足的，并且还有一种低三下四的成份掺杂在里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轻易不会向别人借钱的。不过，在我走过的短短三十载岁月里，居然还借过两次钱。第一次是在我六岁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我十七岁那年。虽然这两次借钱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在我的记忆里，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依然清晰生动。第一次借钱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那时改革开放虽然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但是，农村经济还是相对贫困，物质依然十分匮乏。大街上不但很少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就连商店里摆的商品种类也不多。然而，就在那一年夏季，竟然有一个小贩推着一辆货架上捆着一个白色木箱子的破自行车来村子里卖冰棍。那时的冰棍很便宜，一毛钱就能买到一根。有许多村民已经前去购买了。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冰棍，更不知道它是用什么做成的，只知道它有很诱人的味道。加之，看到小伙伴们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还像回味似的咂着嘴，让我更加坚信，那是世间最美的东西。我很想去买一根，一边品尝着，一边也像小伙伴那样咂着嘴。可我没钱，也不敢回家向父母讨要，因为害怕遭到他们的训斥。我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似的，站在墙角的一棵小树旁，执拗地抠着树皮。但我还是抵不住美味的诱惑，不停地向那个卖冰棍的人张望。看着看着，我竟然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饿急了的时候看到橱窗里的烧鹅从盘子里跳出来，蹒跚着向她走过来一样，居然看到一根冰棍从那个白色箱子里跳出来，向我挥手致意。就在我激动地想大声喊叫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精灵却悄然隐去。我舔着干裂的嘴唇，把口水强咽进肚里。这时，我看见邻居李伯伯手里举着几根冰棍从我面前经过。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向前走了几步，怯怯地喊了声：“李伯伯……”李伯伯好像有事走得很急，听到喊声，停下来四处张望了几眼，才看到我，笑眯眯地问：“你喊我？”“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事吗？”笑容依然很亲切。“借、借我一角钱行吗？”我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的像蚊子哼。李伯伯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问道：“想买冰棍？”我点点头，又咽了一下口水。李伯伯笑了。他摸着我的头说：“不用借了，伯伯送你一根。”说着从手上取下一根递给我。我接过冰棍，放到嘴里贪婪地吮吸起来———我终于吃到了生命里的第一根冰棍。那根冰棍的甜味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甚至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
第二次借钱是在我外出打工的时候。那天下班后闲着无聊，便转悠到书店，忽然看到一本名字叫《白雪》的书。记得一本杂志上介绍过，那是一个离了婚的、小学都没毕业的女人，蘸着雪和泪，十易其稿写成的一部自转体长篇小说。当时看到那篇文章时，我就被那个女人悲惨的命运和她向命运抗争的精神深深打动。而且从那时起，她也成了我这个文学痴迷者学习的榜样。今天看到这本书，无论怎样我都要把它买下。我看了一眼定价：21元。我把全身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只有十一元八角———还差十元钱。我想回宿舍取钱，可厂子离书店很远。我害怕等我把钱取来，书店早打烊了。但我最担心的还是在这期间别人把这本书买走了，因为这本书只剩一本了。我想厚着脸皮向别人再借次钱，环顾四周，一个人也不认识。我就站在书架前，把那本书一会儿插进书架，一会儿又抽出来翻看；一会儿插进去，一会儿又抽出来……就在这关键时刻，透过书店的橱窗，我看见工友阿豪在外面的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他走路一贯这样）。虽然我到这个厂子时间不长，跟阿豪还不是太熟悉，但还是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飞奔出去，拦住阿豪说明来意。阿豪二话没说就慷慨解囊了，末了，还大大咧咧地说：“我还以为要借多少呢，原来只借十块钱！”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回到宿舍，我去还钱，阿豪把脸一沉：“看不起我了不是？”我说：“不是那个意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交我这个朋友，就快点把钱收起来！”我只好把钱装进了口袋。阿豪又说：“咱们哥们别讲什么借与不借，多俗呀！以后咱们有酒就喝，有钱就花……”这就是阿豪———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东北人的豪爽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从那天起，我与阿豪接触多了起来，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只可惜后来我们离开厂子，由于各种原因失去了联系。时至今日，我还想着他，不知他结婚了没有，如今在哪里高就……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向别人借钱，在别人困难的时候，我也曾借钱给他们。在这借与被借的过程中，不但使我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也使我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还是让我再来说一段关于借钱的故事吧。那是很多年前我在烟站打工时候的事了。老天爷好像故意跟人做对似的，我们这些工人到站上报到的那天，还是艳阳高照，没想到当天夜里秋风乍起，后半夜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床铺靠近门口的那个小郭好像感冒了，不但咳嗽，还发起了高烧。第二天一早，我陪着小郭去看医生，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我们拿着药单去一划价，八十多块。小郭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只有六十多块。小郭大概跟我一样，也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没有向我借钱，而是向药房那个白大褂哀求道：“大姐，我少买几种药行吗？”白大褂摇摇头。“我钱不够……”白大褂说：“这样吧，你去让刚才给你看病的那个医生再开一张药单，少开几样就行了。”小郭道完谢正要去，我拦住他说：“别去了，钱不够不是还有我的吗？”小郭笑笑：“太不好意思了。”我也笑了：“没什么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再说谁还没有困难的时候。”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借别人钱那怕再少也能时时记起，别人借我的钱却时常忘记。以至于别人还钱的时候，经常一头雾水的问：“钱？什么钱？”，当对方讲明之后，才拍着脑袋恍然大悟。我把钱借给小郭之后也逐渐淡忘了。一个月后，小郭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母亲得了重病，让他赶快回家。小郭结过工资就匆匆走了。当把他送上车的时候，我没想起借钱的事儿，小郭也没提。他走之后，我仍没想起来。谁知道一个小时后，小郭又回来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没想起来那档子事，还疑惑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小郭说回来是为了给我还钱。我这才忽然想起此事。小郭不停地道歉，说当时只顾想着母亲的病，忘记了借我钱的事。我说：“这点钱算什么呀，怎能为了这而耽误伯母的病？”小郭不等我说完就掏出钱往我手里塞。我说：“还是把钱收起来吧，快回家看望伯母，别忘了给伯母买点营养品，并代我向她老人家问好……”小郭定定地看着我，脸色凝重，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握，说：“兄弟，谢谢了，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离去。书上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时，望着小郭秋风中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的喜悦岂是这四喜所能比？如果说上面这则故事我播出爱心，收获友情的话，那么，下面这则故事，我播出善良，收获的却是罪恶。那是发生在五六年前的事。当时邻居家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孩找到我，说他这几天困住了，想找我借点钱买几包烟抽。我知道他十一二岁就开始学抽烟，现在烟瘾很大，每天没有一包香烟就生活不下去。于是劝他戒烟。他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可这戒烟不像在公路上奔跑的汽车，想让它停住一脚刹车就不动了，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给了他五十块钱。再说，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我也不想失了他的面子。谁知他借的五十块还没还（我也没打算让他还），一天夜里，他又急匆来到我家，说他父亲病情加重，想送医院治疗又没钱。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还想借钱。心想救人要紧，就把手里的一千多块钱留下零头，剩余的一千全借给了他。他父亲生病的事全村人都知道。第二天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他和本村的几个人被警察塞进警车带走了。我疑惑不解，找个人一打听才知道，他拿着我借给他的一千块钱聚众赌博被人告发了。当时我惊呆了，禁不住责备起自己的善良。这还不算，他父亲听说儿子被抓，急火攻心，病情真的加重了。多亏邻居们发现后及时把老人送进医院，病情才没有进一步恶化。没想到他从拘留所出来后变得更加厚颜无耻。一天来到我家，厚着脸皮又向我借钱。任他说得天花乱坠，我也没心动，狠狠地把他批评了一顿，才灰溜溜地走了。从那以后，他见到我，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总是绕着弯儿走。虽然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但我的善良之心并没有从此而泯灭。见他这样，心底还会升起一点无可奈何的同情。我觉得他活得很卑微，活得很可怜，这样的人生活在世间有什么幸福可言呢？不过，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编者推荐】作者用平实的语言写出了借钱与借给别人钱的经历，在借与被借的过程中，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学会了许多做人、识人的道理，特别是在危难之时帮助别人收获的那种内心喜悦，真正体现了“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尽管，也有善良被人利用、酿成罪恶的时候，但作者的善良之心并未从此泯灭，并将继续发扬，播种善良。 （张 瑞）
作者简介：王瑞虎，卢氏县五里川小河面人，业余时间喜爱文字。在《豫北文学》、《三秦文学》，《关东文学》、《小说大世界》、《江南传媒》、《珠海.开心故事》等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过作品。人生追求：与文字为伴，过诗意人生。
本期编辑：张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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