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角中学
在朱家角中学遇上我的老师
文/ 张政军
走出学术报告厅，雨水刷在脸上不觉得冰凉。回味陆跃勤教授两个小时的上海新教改实验报告，我清晰地感到明天的学校不是学生坐在教室等老师，而是老师站在教室等学生。这可能触动今天习以为常的教学秩序，但明天的中国需要这样的教育储备。
上午的报告只是新教改理论的经验交流，下午去朱家角中学才是实践的体验观察。
昨天晚上和几个老师闲聊，祁校长说，朱家角中学有一位曾经的固原二中教师叫逯晓霞。逯晓霞？就是那个我高三的英语老师逯晓霞。上海这么大，又是这么小。时光流逝三十年，空间几经流转，曾经的高三英语老师原来就在上海市朱家角中学。
三十春秋过去，弹指一挥间。恰同学少年时，老师皆而立前后。班主任安老师，政治刘老师，地理赵老师今天他们都早已赋闲在家。数学陈老师，历史邱老师，英语逯晓霞老师，尚继续耕耘于华夏之杏坛。逯晓霞老师也许是六位老师当中最年轻的，但也面临作别她惬意的教书旅程。
记得那一班同学，不多不少108个，我是最后落草（那时有的人认为文科班学生都是理科学不懂无路可走才出此选择）的一个。临近毕业，歃血为盟，义结金兰，48个男同学破指滴血于48大碗洁白凉水，喝得豪气冲天，热血沸腾，肚子胀如鼓。三十年过去了，全班同学却从来没有豪情聚会过，偶尔见面的又有几个？当金钱权力生活琐事坚韧不拔啮噬着我们曾经单纯狂放的灵魂时，同学的见面也不过言不由衷的寒暄。自然而然共同的老师成了怀旧情感寒暄不厌的佐料。听几个奋斗有起色的同学说，逯晓霞老师好像先去了福建泉州一个中学，后到了浙江绍兴的鲁迅中学。那时我想，老师是到了她喜欢的心灵圣地了。孰想她是耕耘在上海市的朱家角中学？这是一个什么风格的学校？是她惬意的精神家园吗？
大巴停在哗哗哗的雨里，我依然蹬了凉鞋趟进流水里。“上海市朱家角中学”八个深蓝色隶书味道行书气势的大字氤氲在江南的梅雨中，不见“青浦区”三个字，我似乎觉察到它办学的底气了。
二楼的校史陈列室，我一闪而过。我不喜欢咀嚼那些已经过去的艰辛和辉煌，我热衷于她校园里跳跃的生命真实。所有的人都游动在陈列室，满斌和我徜徉在朱家角校园的烟雨朦胧里。阿满成了我的专职导游，给我花繁叶茂地说个不停。
桥小水碧树大，丝柳梧桐玉兰花。水杉笔直，云松挺拔，香樟树下，梅雨唰唰唰。
楼高不过三层，草多路少荷塘清。比及巴掌大的上海名校“敬业中学”，朱家角中学嫣然一本读不尽的江南风景书卷。
春韵楼，夏虹楼，秋枫楼，冬雪楼，一年四季，楼名风雅，错落有致，风姿各异。文渊楼，文昌楼，遥相呼应，相映成趣。济青桥，约光桥，桥名新颖，静水深流，田田浮萍，亭亭荷茎。
雨哗哗哗地下着，收了伞，上得二楼会议室，马小兰老师说，逯晓霞老师找我呢。
我见逯老师坐在那儿，泼发齐肩，精神矍烁，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刷刻沧桑的皱纹。蓦地，她起身见有后来的人站着，少了落座的椅子。于是，步履轻盈，悄然出去。一会儿搬两把椅子进来。
听朱家角中学校长蒋伟勇先生云，逯老师现在带着一个新疆民族特色班，曾经的教务主任一职繁忙辛苦的工作是否还在继续？我不得而知。
蒋校长谈及朱家角中学的历史发端，乃本地民国时期书香门第张氏家族三兄弟捐款创立。三兄弟皆是从民国的教会创办大学圣约翰大学走出来的。开首学校名曰，济青学院；后来学校名曰，约光学院（校园里的济青桥，约光桥命名缘由原来在此）。无论教会大学，还是书院名称，皆潜移默化着浓郁的民国范儿。
聆听蒋伟勇先生谈及学校的灵魂理念，“我们是要着眼于学生的一时，但我们更要秉承前辈的理念，关注学生的一生！”我欣然觉得朱家角中学办学理念和谐了逯老师的教育憧憬。
其实，三十年前，我高三第二学期才从理科班走进文科班。逯老师给我的，不是英语知识，而是一个老师对一个弱势学生关注的情怀和胸襟。我那时英语知识断层，学懂已不可能。她上课锲而不舍叫我回答问题，我再努力也弥补不了初中在家乡村办中学初一没学英语的空白。但我潜意识把英语老师的关注渗透到历史地理政治语文的加倍努力上。那年高考翻越录取分数线四十几分，走进了我喜欢的大学中文系，虽然英语成绩并不理想，但不影响我对文学的梦想。
有时，我回味那些幼稚美好的青涩年华，逯老师之于我，似藤野先生之于鲁迅。虽然，日本先生藤野严九郎没有给鲁迅更多的医学知识，但之于弱势民族学生“凡我学生，一视同仁”的强势民族情怀胸襟，一直坚韧不拔地贯穿鲁迅一生。逯老师之不轻视我，我也从来不轻视一个弱势学生。28年的教书岁月，高考升学率压力再大，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一个学习不如人的孩子。我知道上帝关了他们的这一扇窗户，一定会打开那一扇窗户。教育之良心，便是堵住一个木桶的短板。
2017年6月17日
作者简介
张政军，字天润，教师，作家。著有散文集《桃李牧歌》，《常识的歌谣》。现任教于宁夏固原市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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