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土读什么
三土
初中那会儿,班上的男生大体上是分四波人的,下课之后便能分辨得出来。第一群学习较好,老师眼中的乖学生,下课后仍坐定在座位上,继续盯着课本看,盯久了便慢慢站起来,踱步到其他好学生的位置前聊聊天。第二群人则是成绩平平,上课时候是端坐着听,偶尔走走神,下课了书本一盖,便走到走廊上了。第三群人则是老师说的“小混混”,他们几乎不在意成绩,同时也是老师们最头疼的人,下课的时候往往等老师走出教室了,他们站起来相互使个眼色,便结伴到厕所或角落去抽烟了。第四波人则是成绩差,又是爱玩的几个男生,课上到一半就已经昏昏欲睡了,但下课前的几分钟,他们便精神起来了,隔几秒就要看一眼时钟,等下课铃一响,老师一说下课,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逃离这个教室。
陈垚则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群体,成绩好的好学生们都如同不招惹“混混”同学们那样不招惹他,成绩平平的同学也不怎么与他讲话。虽然他的考试分数也聊胜于无,但是他既融不进“混混”同学的圈子里,也融不进爱玩的同学圈子里。
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他的形象很像《乡村爱情》里的谢腾飞,有一个椭圆形的大脑袋,脸上挤满了肉,总是留着一个寸头,大家都是穿着校服,但是他穿着秋装校服时总是不把拉链拉上,任由校服敞着,露着里面过于宽松的T恤。
初一刚到X中学,我坐在他隔壁,老师还没来的时候他就主动地探过脑袋笑嘻嘻地跟我搭腔,我提前看到了贴在墙外的前后左右的名字,知道他名字写作“陈垚”,但并不懂念“垚”字,我问他你名字怎么念,他笑嘻嘻地说“chen yao,我五行缺土,所以取名字的时候给我取了陈垚”,接着他又问我老家是哪里的。我告诉他我是国宝的,他便大声起来:“我们是同乡诶,你国宝哪里”,我听是同乡,心里不由多了几分信任和好感,说:“我厚德的”,他说:“吼,我在你隔壁,是佛岭村的”,我从小在城关长大,其实并不知道国宝有几个村,也没听过佛岭,只是尴尬地答:“喔”,他看我不知道的样子,便用家乡话重复了一遍:“佛岭啊,不知道?”,我摇摇头,他说:“佛岭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国宝人哦”。虽然都是初一,但是他说起话来比我成熟得多,开玩笑问我还是不是国宝人的时候,神态活像成年人们开玩笑的样子。我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只是尴尬地说:“是国宝的呀”。但这时老师进入教室了,我也发现很难和他聊下去了,便赶紧转过头来,端坐在座位上等老师讲话。现在想起来,这可能是我对他讲话最客气的一次。
开学一阵子,我听到几个混混同学用讥笑的口气“三土三土”地叫他,有一个混混同学是陈垚的小学同学,他们在小学时就已经这么叫他,初中又是同伴,这个混混同学便拿这个口号再喊他了。当混混同学这么喊他时,他似乎压根不在乎这个外号,混混们这样叫他,他就乐呵乐呵地“涛哥、强哥”地应。一开始只有几个混混同学这么喊,后来几个爱玩的同学也跟着叫他“三土”,说他土,他才似乎在意起来了,要回骂几句,但越骂大家却越爱叫他“三土”,再到一年后,连好学生们说到陈垚时也是称“三土”了。
没多久,三土不光招了老师的讨厌,也招了同学的讨厌。别的同学上课睡觉,都是偷着睡,像小鸡啄米一样头一点一点的,被老师发现就要被罚站了。而他则是光明正大地趴在桌子上睡,刚开始的时候老师也像批评其他同学一样批评他,后来不知怎么着,给他开了特例,只要他不在上课吵闹,就不管他了。再往后,老师让他一个人坐了,以防他影响别人。但他还是常常惹怒老师,被老师罚站到外面,但他并不在意,仿佛有了放风的机会,在外面老师看不见,他更能做些小动作。上课总是枯燥的,我们都羡慕他,但却不敢学他,怕老师打电话状告我爸妈,那不得挨打。
那个年纪,我们大部分男生都开始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了,尤其是在女同学面前,而三土不仅形象很土,行为上更是狂放。一天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正讲到四大发明,说到火药如何如何,突然教室惊天地炸出一声来,还带着拖长的尾音,全班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看向了三土。正常来说,上课偶尔响起一两声屁是很正常的,老师会装作没听到似的,并不会停下来。但这声屁实在是过于响亮了,老师都愣住了,全班停顿一秒后便大笑了起来。老师看起来是想训斥他,怀疑他故意在自己讲火药时放出这声屁,但是说不出口——哪有老师能因为学生放屁批评他,于是只好作罢,对着同学大喊“安静!”,平息笑声继续上课了。而三土也慢悠悠侧过头小声说了句:“笑什么笑,你们不会放屁诶?”
平时上课的时候,三土的表现也挺有意思。我的同桌常常在上课时戳戳我的手臂,小声说:“你看三土”,我转过头一看,三土果不其然,左手肘撑在课桌上,又黑又胖的右手食指在鼻孔里上下搅动。我转回来偷偷和同桌交换了眼色,然后又转回头继续静静地看着三土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三土继续在鼻子里一番搅动,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了收获,左手从鼻孔里缩回来的同时,拇指便接了上去,然后把他抠出的东西用拇指和食指来回地搓。我和同学又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老师虽然在上面,但是我们不免眼角都露出了笑。接下来,三土来回搓了一会儿手中的鼻屎后,便在桌底下摆出兰花指,对准了隔壁的好学生,将鼻屎发射了出去。我和同学再次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满足地继续听课了。
下了课,我们这些不爱学习的孩子很快就凑到了走廊上谈笑打闹,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土也凑了过来,他将手搭在了我同桌的肩上,同桌发现自己肩上的手的主人是三土后,立刻推开了三土,骂了句:“滚,别碰我,我刚刚上课才看见你用这只手挖鼻屎”。周围的人便笑了起来,三土便反嘴了一句:“我都在裤子上擦干净了”,同学们笑得更欢了,同桌咬牙切齿,又怕他黏上来,便躲回了教室。而三土见同桌回了教室,居然向我走来,说:“你额头哪来的这撮毛?”
当时我刚刚是青春期,看着许多同学都已经剪了时髦的发型后,我越来越不能忍受我那个光溜溜的寸头了,于是留长了好久后,便去剪了个刘海,从此以后在女同学面前才敢抬起头来。听到三土的讽刺,我火大了起来。我知道我说不过他,但还是愤愤地回了一句:“哪像你头发这么土,三土!”。他立刻用老练又刻薄的方言嘲笑我:“你这个头毛有什么用,你看我爸给我推的这个头,都不用钱,也不用洗发水,拿毛巾抹一下就好了”。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我想还嘴,但心想, 我和傻子较劲,那我自己不也成了傻子,也要成同学的笑料,便住了嘴走开。
三土就像苍蝇一样,你挥了手赶它,它就从你的左胳膊闪开,转了几圈又停在你的右腿上,需得拍死它才能消停。三土经常来招惹我,我嘴比较笨,讲不过他,便常常避开他,但我越避开他,他似乎越觉得招惹我有意思,越是得寸进尺。终于一次,我动手打了他。
那天是计算机课,一周只有一节,最开始老师总是能控制着我们的电脑,播放她无聊的课件。后来居然让我找到了方法,能在老师上课时退出她控制的屏幕,并偷偷告诉了同学,并自己带了U盘,把游戏CS拷在电脑上,几个同学对战,玩得不亦乐乎。老师似乎是知道的,但也没有管我们。
计算机教室总共有四排电脑,我和三土恰好背对背,那节电脑课刚上课时,老师喊我们起立,我跟着大家喊了句老师好,便坐下,但坐到了什么东西。我稍微抬起屁股伸手去摸,结果有个又热又软的东西立刻黏到手上,我转过身去,正好眼神和三土对上——他贼眉鼠眼地看着我,我还没开口,他立刻说:“不是我干的”。我愣了一下,想起上课前我好像看见他嚼着口香糖走进教室,而现在他嘴里是没有口香糖的。我明白了,看来我屁股上的东西应该是三土趁我起立时吐在我椅子上的口香糖。我顿时火冒三丈,整个人站了起来,但口香糖把椅子黏得太紧了,校裤又是松紧带的,口香糖差点脱下了我的裤子。我右边的女同学估计是看见了整个过程,递了张面巾纸给我。
我想上课也不能够当着大家的面和三土发火,不然被全班同学知道,我不得成了笑料。于是我非常厌恶又小心翼翼地用同学给的面巾纸将椅子上的口香糖擦去,清理裤子上的口香糖更是费劲,最后女同学干脆把整包面巾纸都给了我,我打了报告溜到厕所清理了整整半节课。但我们的校裤是尼龙的,有一道一道的缝隙,口香糖已经嵌了进去,嵌进去的部分已经弄不出来,于是裤子上留下了一块白印。回到教室后,我瞄了一眼三土,他转过头看一眼我,眼神和我对上后立刻转了回去,似乎还装作不是他。课堂上我又不能发火,而且许多同学都在等我,说缺了我一个,我其实已经没有心情玩,但还是坐了下来,陪同学玩玩。
下了课,平时慢悠悠的三土这次却跑得异常快,我想质问他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他了。从计算机房走回教室的路上,有同学看见了我裤子上的印记。便问:“你裤子上怎么白白的一块”,另一个混混同学接过话说:“刚刚打游戏的时候不来,跑厕所去了那么久,你是去干嘛了,裤子上一块白白的”,说完几个同学哄笑了起来。我的火气顿时更大了,我告诉他们这是三土吐的口香糖。他们便起哄:“去打他!这还不打?”几位同学都已经准备好了看戏,我本没想打他,但是同学已经知道他这样戏弄了我,我如果不报复他,以后不得其他人都来欺负我?于是我捏紧了拳头走回教室,看见三土正背靠墙边站着看其他人玩。
我走了过去,试图装作冷静地问他:“你在我椅子上吐口香糖?”,他想必是戏弄我惯了,不躲反而趾高气昂地说:“又不是我”,那神情仿佛我往他椅子上吐了口香糖。我骂道:“我进电脑房时就看到你在嚼口香糖,电脑房又没垃圾桶,你不是吐到我椅子上难道吞进去了?”。我的朋友们已经在旁边呼喊:“打他!打他呀!”我终于血冲上了脑门失了控,左手抓起他的衣领,右手攥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上。第一拳下去,他还试图用手挡一下,第二拳再打过去他已经挡不住了,我确定至少有一拳确实打在他的胸口上了。我本以为他必然要还手,结果他猛地开始嚎啕大哭,并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和同学都愣住了,平时天天招惹人的三土怎么受了两下打就哭了?我虽然力气大,但是刚刚应该没太用力,平时我和几个同学打闹,力气都比这大许多,何况他这么胖,应该也很耐揍。
他一定是装的,我又想起我这校裤沾上口香糖的事,又捏紧拳头想补上几拳。但他实在哭得太可怜了,而且越来越大声,一下子鼻涕和眼泪都大滴大滴流了出来,完全不像装的。
旁边的几个混混同学笑得前伏后仰:“还是哭得这么快!”班上的同学也都围了过来看,现在我站着捏了拳头凶神恶煞,他坐在地上哭,好像是我欺负他一样。我便下不了手了,想了想,反正全班也都看到我报了这仇,我面子上也挂得住了,还是算了吧。
我实在讨厌他,不愿去拉他起来,于是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我看其他同学看我走开了,取笑完三土后便也走开了,有的人还过来夸我打得好,但并没有人去拉三土起来,任由他坐在地上流眼泪。
我突然害怕了起来,我想他一直这样坐在地上哭,会不会是故意要哭到上课,等老师来了,看他这幅可怜样,问到我头上,到时候倒打一耙,我便要被老师罚了。
奇怪的是,大家走开了,没几分钟三土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停止了哭声,慢慢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慢慢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来报复,我便偷偷又捏紧了拳头。他走到我面前,我看他眼睛是红的,鼻涕还挂在鼻子上,他吸了一口鼻涕,突然哭中露出奇怪的笑,说:“你看你都把我打歹胸(受内伤)了,你得买牛奶和骨头给我补补”,说完又吸了口鼻涕,转身坐到他座位上去了。我才想起他是坐在我斜对角的,要回座位确实要走到我这。但他这幅嘴脸的变化,让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在担心他是不是要告我状,现在看起来是不会,我于是松下一口气,但想起他这个样子,就越是生气。
我以为我打了他这一次后,他便不会来招惹我了,但是他还是死性不改,总是来招惹我。我是不愿意去打不反抗的人的,每次想起他那坐地上哭的样子,就尽量忍着不动手。但是忍久了他又得寸进尺,又得干出件大事,我便又忍不住再打他一次,这样往复。
而且,在我开了这个头后,似乎许多同学见三土是纸老虎,也开始打三土,他三天两头就要哭一次鼻子。不过打他的都是我们这些爱玩的同学,都是小打小闹。
有一次他真的被打狠了,是好几个混混同学一起打的,和我第一打他的时候一样,也是在计算机课后。
那天,如同往常一般,我们盼了很久的计算机课来了,我们熟练地关了老师的控制,我们几个爱玩的同学和混混同学们便分了组开始游戏。老师似乎也能看见我们在玩,但依旧没有管我们。但是玩着玩着,突然老师说了句:“30号机同学你在干什么!”,虽然机房很大,老师声音比较小,但是心虚的几个同学都吓到了,以为老师在叫我们。但想想30号似乎是三土,我回过头去,震惊地看到三土的电脑屏幕上有一个裸体的女人。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老师在叫他,仍对着屏幕看。他座位两边的女生已经知道老师在叫他,但她们看到三土在看黄色网站,都不敢再转过头去,也不敢去叫他。
老师应该是在控制台看到他的网页还没关掉,于是又重复了一次:“30号机把你网页关掉!”三土仍然是没有听到老师再叫他。突然,我们几个脱离控制的电脑都关了机,也包括三土的,他回过头看到我们都在看他,他才知道老师发现了他在做什么。
老师怒不可遏,说:“我本来不想管你们,你们这些同学在做什么,以后我要把你们的电脑都锁死”。我和同学们都意识到看来以后都没得玩了,都不由得恨起三土来。他怎么这么有病,虽然说这个年纪的男同学,都在私底下看了这些东西,但是他居然敢在学校的电脑课上看,他旁边还坐着两个女生呢!
下了课之后,几个混混同学架着他,走到学校东边的角落去了。但很快其中一个混混同学又回来了,我问他:“他们呢?”,他说:“在打”。想必这几个同学说的打是真打了,我说:“他有病吗,在课上看这个。”混混同学说:“他很爱看,小学放学的时候我们在回家路上打了他,看他哭着跑回去,我们几个偷偷跟着走到他家,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居然是边哭边从家里的一堆黄色光碟中拿出一张来,塞到影碟机里,看着看着就哭着鼻子露出笑了。”
我觉得实在太荒唐,多半是他骗我,问:“他这么多的黄碟就这么放在电视机旁?”,他说:“那不是他的,是他爸的”,我就更奇怪了:“他爸买这么多黄碟,他妈妈不管吗?”,他说:“他没有妈妈,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我愣住了,还是不肯相信,追问:“他在家里,你们怎么看得到的”,混混同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骗我,说:“他家住在那种老房子的地下库里,有开几个透气窗,上面糊了报纸,我们站在旁边的斜坡上能顺着报纸的缝看见”。
接下来混混同学又和我讲了很多跟三土有关的事,说他爸现在是个摩托车载客的,常常去他家的赌场打牌,常常赚的一点钱都要输掉,喝了酒回去便要打他。只要他爸一凶起来,还没开始打,他就开始哭。
其他几个混混同学也回来了,大概是打完了,他便不接着讲了,和他们去抽烟了。
原来他生在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家,但转头一想,想到他总是来招惹我,想到他那副欠扁的嘴脸,我便又气不打一处来,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我虽然还是恨他,但后来他再怎么招惹我,我都狠不下手来打他了。干脆直接不理他了,他见怎么挑拨我,都没反应,也就慢慢失去了挑弄我的兴趣。
后来有一天,放学时正好我爸来接我,他刚好也走了出来,遇到了我爸,居然开始对我爸夸起了我:“叔叔你很会生哦,儿子读书这么厉害……”,他说话时的神态简直像是其他什么亲戚跟我爸谈论我的样子,他接着跟我爸攀起了亲戚:“我也是国宝的,佛岭的!”我爸也被这个讲话像大人的小孩逗笑了,跟他聊了好几分钟,想问清他是哪家人,看认不认识。我在旁边冷笑,心想他那个破家庭谁能认识!只希望我爸赶紧住嘴,带我回去。
煎熬了一会儿终于是走了,回家路上,我爸问我这个同学情况如何,我告诉他:“成绩全年段倒数”,别的便没有多说了。我爸说:“你这个同学成绩虽然不好,但是脑袋瓜比你好用多了,这一张嘴就知道他以后肯定饿不死。你看看你,叫你给老师送个礼你都不好意思……”
我又气又好笑,我爸拿谁和我比不好,非要拿三土和我比,我就算饿死,我也活不成他那个样子!呸!
……
2014年,我考上了广东的Y大学,大三暑假回家时,父母安排我去相亲,我拗不过,便和那女生约到L咖啡店去聊聊了。意外的是,这次相亲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我们相互有好感,聊得也顺利。
这时候,让我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突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我居然在这里再次见到了三土。我见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廉价西装,一边耳朵上戴着一个蓝牙,腰间挂着一个对讲机,左手拿着一个KTV中的果盆,我意识到他可能是隔壁的皇冠KTV的员工。
这层楼其实有很多店面,咖啡厅对面就是皇冠KVT,而这个咖啡厅又是玻璃围起来的,他应该是在外面看见了我,便进来打了招呼。我再仔细看他,他已经比初中高出了不少,但是脸还是那样的胖。一身制服穿在他身上,虽然不像初中那么邋遢了,但是还是看起来不伦不类。我再仔细看他的右眼是红的,不知道是因为是得了什么眼疾,还是又被人打了。但是他的笑还是一点都没变,看起来像是很客气,但其实又很欠打。
他的右手从果盘中拿出一个小西红柿往嘴里塞,一边问我:“还记不记得我”,我正脱口想说出三土,但还是憋了回来,但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说了声:“记得”,他看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不满地说:“我是陈垚,这你都不记得了”,一下子无数的记忆都冲到了我的脑海中,包括他挖鼻孔的样子、他招惹我的样子以及我打他的样子……
他又把手中的果盘推到我的面前,意思是要请我吃,我摇了摇头,他又推到我相亲对象的面前,她也摇了摇头。他很不礼貌地看了看我的相亲对象,说:“女朋友这么漂亮诶?”,我急忙解释:“这是我朋友”,我话才说一半,他又问:“你现在是做什么的?”我已经不耐烦起来了:“读大学”。他一下子口气又高昂了起来:“读书有什么用,这么大了还花父母的钱,你不如早点出来,多一点混社会的经验”,女生已经被陈垚震惊到哑口无言,我也有点不知所措,无论做什么说什么,看来都要在女生面前丢脸了。
他见我不吭声只是瞪着他,他手又伸进了果盘,赤手掏出一片削了皮的西瓜出来,塞到嘴巴里,边吃边说:“读书有什么好的,早点出来工作,我跟皇家的经理说一下,你是我好哥们。有我说,他肯定要你,我们这包吃包住!”说完,呸呸两声又将嘴里的西瓜籽吐到了地上。
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但已经是成年人了,难道还能像初中那样把他揍一顿?我对那女生使了个眼色,她已如坐针毡,也明白了,拿上包。我们站起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我和她都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咖啡厅了。
我也再没有见过陈垚了。
END
文中的我与陈垚均为虚构,请勿当真事看
4月25日更新《流浪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