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击 “颍 州 文学” 关 注 我 们 吧!202063期 总第63期醒文/王晨清
静寂的办公室,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医院的一部分科室已提前搬走,新址在城南新区,环境幽雅,设备先进。因为从德国进口的设备还没到位,所以乳腺科暂时原地就诊。空调风叶360度扫风。发出滋滋的的响声。“当、当当,当、当当”,连贯而轻柔的敲门声,并没有唤醒他沉重的双腿。他疲惫了。一台四个多小时的危急乳腺手术,从凌晨到东方欲晓,几乎催垮了他的整个精神城堡。乳房的切除,腋下的扫描,每一次把一个女人最引以为傲的部分,不得不剥离,他都感到身心俱惫。可是,奈之若何?人生难免会有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当、当当,当、当当”他知道此刻敲门声背后的意义。在每年新入职的医生大会上,他带领年轻医生举拳宣誓的时候,就会想起当年自己入党宣誓的情景。时光荏苒,仪式的庄重感,仿佛如昨。可是,有一件事他老是弄不明白,面对城南飞涨的房价,入职不几年的同事,都纷纷搬入高大气派的新居。而他,即使卖了家属院的一层老宅,还是付不起房款。“也许,别人首付;也许,父母赞助。”他暗忖,并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为的卑鄙想法,感到阵阵羞耻。他不能再开门。之前的敲门人,给他丢下一个牛皮信封,就瞬间消失在眼前。他不知自己是没来得及拒绝,还是内心另一个声音在妥协:收下吧,收下吧!如果获奖证书抵钱用,他可以拿一筐出来。这些可都是他用无尽的辛劳、无数次的遗憾甚至无法预知的风险换来的。那一年,母亲去世时,他正率领科室同志奋战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爹力排众议,没有让他分心。事后,他们科室被市政府授予集体二等功。战役结束后回家,得知真相的他,哭得像一团面,瘫软在母亲坟头前。母亲生前,姊们四个中最疼他,一只老母鸡嬎的蛋几乎全给他吃了,惹得姊们都说他的大学是老母鸡的功劳。往事不堪回首,类似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憾事,何止一件啊!忙完春播,爹一下子寂寞下来。闲下来,成了他最大的折磨。实在想儿子了,可是儿忙呀,手足口病来袭,看着一个个幼小的生命在病魔中挣扎,医院决定让儿子再次领衔攻关,有家难回。在家等不到儿子的老父亲,步行转班车,班车转公交来到市医院,颤巍巍地挂了他的专家号。当他紧盯着处方间埋头询问病人啥症状时……“娃,我没病。”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颤。”爹,爹,爹,你怎么?……”跪在爹的脚下,一千个担心在他心中翻江倒海地折腾着。母亲去了,这次,他再也不能失去父亲。”斌娃子,爹真没有病,爹就是想看你一眼,护士不让进,我就挂了个号进来了……”那天,他破例早回家一次。路上,父亲还是重复着儿子毕业进城工作时,叮嘱的那句老话:“斌娃子,城里人花花绕多,咱别跟人家学,本本分分看病,清清白白做人,千万不能收那昧心钱,那是人家的救命钱。”他一如既往地点头称是。父亲沟沟壑壑饱经风霜的老脸,笑得层峦叠嶂,风光无限。他知道那是爹最放心、最开心的一刻。他也笑了。爹的话永远没有错,从小到大,在班里当组长、当班长、如今当科室主任,他都是听着爹”吃亏是福”的教导走过来的。这朴实的做人道理啊……“可是,可是,这一次怎么办?”他悄悄打开,又看了一下,十万元。菲薄的支票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头疼欲裂。“不行,爹知道了,会伤心成啥样?”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疲惫,头痛,他感到昏昏欲睡。恍惚中,他抓起钱冲了出去。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泥泞,泥泞,还是泥泞……怎么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村庄了?颍东新乌江边的那个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村庄。“喂,别走,你的钱。”不错,就是那个人!“别走,别走,你的钱……”那人诡异地回头笑了笑。任由他怎么呼喊,再也没回头。“回来,回来,回来,你快给我回来……”他感觉气若游丝,欲喊无声。雨下得更大了,如泼如倒,天地连成一片,白茫茫一片,似乎要涤荡尽这凡世红尘……“喀嚓”“喀嚓”两道霹雳闪过。他拼命追,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履,水窜上来了,没膝盖,到腰窝,齐脖颈……抓住了,抓住了,一根木棍漂浮过来,抓住了,抓住了……“啊,啊……”他兴奋地大吼起来。“一斌,一斌,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他努力睁开眼,妻不知何时来的,正拿着一条毛巾,敷着自己额头,一双手怜惜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他病了,头昏昏胀胀,一阵阵剧痛……屋外,夏日的骄阳似火。隔壁,清洁工正在嘟嘟囔囔地冲洗着洗手间。院子铁皮桶里噼里啪啦炸响着孩子降临的喜悦……原来是场梦。他艰难地翻身下床,跌跌撞撞走进办公室,抓过那个牛皮信封,拖着沉重的脚步,向走廊尽头的纪检室走去。此刻,他眼前又浮现出父亲的慈爱,母亲的笑容,浮现出家乡颍东那个偏僻却纯朴的乡村夏月里芦花翩翩的美景……醒了,梦醒了,他了然自己脚下的路该怎样走……
作者简介:王晨清,《颍州文学》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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