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观照下的买卖（三章）CHENGUANGGUANZHAOXIADEMAIMAI
张大勇
我想买你自信心
露天菜市场，一排席地蔬菜摊位，七八个，由南至北第三个的摊位生意明显冷清。省得排队，我走了过去。
卖菜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绛红色的头巾包裹脸面，头半低着。我在摊前蹲了下来，她的头仍半低着，两手对面前一小堆山芋多此一举地摆弄着。面对我的询价，她抬起头，一脸的紫红瘢痕，仍掩不了她的羞怯。第一眼，真是吃了一惊，我想到加西莫多，想到了丑八怪。“没吓着你吧？”她的声音分外的亲切、柔和，“我这脸是小时家里失火烧的。”明显的烧灼伤疤。难怪她不像其他卖主，静坐，不叫唤，一双眼睛有着真诚的渴望与清澈的无奈。我被她这一双眼睛留了下来。她摊前摆卖的有大白菜、胡萝卜、白萝卜、山芋、平菇什么的，红红绿绿，青青白白，卖相还是不错的。我挑选着。又有一两位顾客光顾，待看清她的面部，拔腿而去。我原本只买些白萝卜，最终我多买了山芋、平菇。回家妻子有了责怪，我讲了前述的经过。我还向家人讲了科幻作家陈楸帆的小说《美丽新世界的孤儿》梗概：300年后的人们，由于出生时掌握基因的编辑程序，人人的脸蛋都变得特别完善。当大家看到一个“面瘫”人时，反而觉得长的真实，无有掩饰，于是奉为上宾。
就买你的假野鱼
“买鱼吧？野生的。”
“野生的，就剩这几条了。”
露天菜市场边的一杆白色路灯柱子下，他半倚着灯柱，眼睛有一双钩子似的，要拉住我。
鱼，我所不欲也。我径直地走了过去。
约半个小时光景，再度路过。发现向我兜售野生鱼的“他”，明显年纪大了许多，块头也前硕后小。
有些戏剧性。我认真地打量他脚旁一只粉红塑料桶里的鱼。鲫鱼。儿时在水乡长大的我，认出其中之诈——这是假的野生鱼！
我花了86元钱买下桶里的6条鲫鱼。有点年纪的卖鱼人，将桶里的剩水泼在路边，自说自话，“野生的就有人识货。回家喽”。
20分钟后，我来到原处。“回家”的卖主，那个瘦小的老头仍在一杆白色路灯柱子下，兜售他的野生鱼，脚旁，粉红色的鱼桶换成湖蓝色的。
他见到我，三分惊三分喜，四分迷糊，“你，还要？”
“不要了，我回头只是想告诉你一下：你们卖的是假野生鱼。”我笑着说道。
他怔住了。我的颇有官相的外貌帮助了我，让他不知如何应对。“我先买下你们的假野生鱼，然后正经提醒：希望改邪归正！”
我像英雄般的回家。
妻子说我这是放纵虚伪，没有打假；正确的做法是一个举报打到市场管理部门。
我说，我觉得我这样做，似乎更有艺术效果。
来到17楼的阳台上，依然看到露天菜市场一角，一杆白色路灯柱子下，已无人影，空荡荡之处闪动的是又白又亮的阳光。
但愿不再抱佛脚
一家面包房开业，拱门下，晨光里，顾客排成一条长龙。一个个头很高的“超人”在招徕顾客，他穿戴是黄色的铠甲，发散着暖暖的光。“超人”四周围着一群看稀奇的“超粉”。
排队的顾客清一色是老年人，男女均半。寒风中，他们时而搓搓面部，时而跺跺脚，有的半闭着眼睛，机械地随着前后人的带动而缓慢移动，有的没有目的性朝向大街望来望去。
开业第一天，上门的顾客可以领取一块面包和两枚鸡蛋，免费的。
见着一位老同学一旁忙碌，他告知：这家面包房是他表弟开的。开业一早，来了这么多老年人，我们没有准备好，尤其是鸡蛋没有准备充足，表弟夫妇有点发急。
我说：这是好事。你就帮帮表弟再去采购一批鸡蛋吧。做生意的，要一诺千斤。每一位满意而归的老年人，都会成为面包房的义务宣传员。
“来了这么多老年人，我们没有准备好。”回家的路上，我心头一直播放着这句话。以小推大，我国已步入老年化社会，跨五奔六的我和老同学也将归入“老年人”的行列，社会人潮中，白发飘拂成浪，醒人眼目，只是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准备好？
愿我们不再临时抱佛脚。
谁将这一场梅雨约走
南风在一层青苔上迟疑
梅雨MEIYU
作者简介
张大勇，江苏阜宁人，写作多年，出版作品集四部，曾在杂志社、报社工作，现就职一场金融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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