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 里 情作者:段志军 审核:王征祥 编辑:秦辉
毕大成,初中文化,可他说话咬文嚼字,动不动就用古文之乎者也,北方人叫臭拽,所以大家都叫他毕大学生。
初中毕业后,没摸上高中的边,农村活又不爱干,高不成低不就,成天吊儿郎当,二十岁后,跟人外出打工。
打了几年工,钱没往家里拿一分,二十五岁时却领回个媳妇。据大成说:还是大学生,全屯人都为他高兴。
毕家老两口为人厚道,处邻居随和,没人说二五眼的。
儿子领回个媳妇,又美又精灵,二位老人甭提多高兴了,儿子说不走了,在家安生过日子,老两口合计咱家一切交给小两口支配,二老图省心。
大成媳妇名叫任桂花,南方人,二十四岁,高中毕业后,饭店,咖啡馆,舞厅都干过,因脾气特,在哪也干不长,后来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一阵,这当中认识了毕大成,大成虽是个打工匠,但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说话举动文质彬彬,还能装,不知底细的人,不知他吃几碗高粱米。和他混一阵,看他还有忠实的一面,能靠得住,就这儿和大成回到老家,刹刹心,好好过一辈子。 桂花过日子,处邻居,有她自己的一套,我家的家伙什儿谁也借不去,别人家的家伙什儿我也不去借。要是急用,就由大成去借,人情与我无关,平时见婶子大娘,叔叔大伯们头也不抬,不吱声,人们说她凡人不接语。谁要有点事,她自己认为触犯着她张口就骂,她骂人大家听不懂,被骂的人还支楞着耳朵听,常了,也就知道了。和她有过节的人,往往都挨过她的骂。
北方人也有自尊心,你不上线,我不理你,拿你当泡臭狗屎躲着你,越这样,她越觉得屯中人都怕她,更高高在上。
虽然她处事个别,但很勤快,总想把日子过的好点给别人看,我外地女人多能。她家院子大,前园子种些茄子,豆角什么的,后园子种上甜玉米,靠北墙种一溜窝瓜,窝瓜伸蔓时,把蔓顺到围墙上,蔓顺着墙自由的爬,结的瓜墙里墙外都有。院子里有井,勤浇水,园子长势好,尤其窝瓜,肥水不缺,结的瓜又大又多,自己舍不得吃,为的是显摆。
她们家西院,住一家姓李的,老两口快六十了,儿子媳妇两个孙子,和和睦睦。这天媳妇的姐姐从南屯来,送来四个窝瓜。说,听说你们没种窝瓜,我拿几个来,这是从县城种子商店买的籽,叫落花面,产量还高,如果吃着好,再给拿些个,说完,家里有活儿就回去了。
媳妇乐呵呵的切一个窝瓜炖上,中午全家吃着窝瓜,大米饭,老头说,这窝瓜真好吃,老太太说,我最爱吃窝瓜了,面呼呼的。正吃着唠着,其乐融融。东院大成媳妇进了屋,老李头问,大成媳妇有事吗?任桂花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窝瓜面吗?老李太太说,:”面呼呼的,可好吃了。”任桂花说:”咋不噎死你们,接着,七三八四的好顿数落,什么贼呀,小偷哇。偷我家窝瓜不得好死呀一大套。只把老李家骂个懵头转向。老李头说:”大成媳妇,谁偷你窝瓜找谁去,跑这胡骂什么。”就是你家,就是你家!我家丢了四个,你们炖了一个,地上还剩三个正对号,你还有啥说的?”老李头说:”这是我儿媳妇姐姐送来的,不是本地品种,叫落花面,不信你对照对照。”任桂花用手指着老李头儿的鼻子说:”老李头!你就遮吧,我春天从街里种子店买的籽。灰皮红瓤。咱屯没有第二家。”老李头说:”媳妇姐姐也是从城里种子公司买的籽,就行你家吃高粱米饭, 不许我们拉红屎了呢!”老李头极力分辨。
任桂花连骂带嚷,出了屋子,这时,屯中听到吵声,来了不少人围观。任桂花见人多,更得理不饶人,说他家丢了四个窝瓜,被李家偷来,不信看看我家秧上的茬,说着走出院子。有几个好信儿的人跟着。到毕家后墙一看,正好有四个新摘下的茬,在看秧上窝瓜的皮色形状,和李家地上放的三个基本相同。这下群众可摇了头,可现实放在那,毕家丢了四个,李家正好也是四个,形状又一样,老李头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按说老李家本分人家,在屯中这些年,从来不手手脚脚的,怎么这回犯了浑,动谁的不行,非动那个厉害精的,咳!
老李头气个半死,把那三个窝瓜扔在大门外路上,任桂花看见笑着说,扔他干吗?我不要了,你们留着喂狗吧,洒脱地关上大门,进了院子。
原来上午任桂花去后墙外给窝瓜掐水杈,发现少了四个窝瓜,东西头儿走了两趟,没发现什么情况,傍中午时,他闻到西院有炖窝瓜的清香味她来到西院李家厨房一看,见地上放着三个窝瓜,锅里炖的窝瓜,正对号。进屋见到一家老小正吃的香甜,她向来主观性强,不问青红皂白,说了些攮松香的话,便开口胡骂乱诀,给李家造的好下不来台。
回家后,她想老李家偷吃了我的窝瓜,被我骂个臭六够,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李家庄磕碜一顿,扯平,气也消了。虽然屯中人议论李家不值,可时间长了,也就平息了。
过些日子,东屯一青年小伙骑着摩托车来本屯,在屯东头,碰见了同学毕大海,大海问:”老同学,你来这屯儿什么事?”这小伙子叫马小明,说:”头些日子,我们屯几个人插伙到城里干一份活,早晨坐四轮车路过毕大成家房后,见他家窝瓜结的滴拉当啷的,正好我们没有中午菜,我一摆手叫车停下,跳下来四个小伙子,摘了四个窝瓜,我以为毕大成是同学,不希外,今天来告诉一声。”毕大海说:“原来是你们干的好事,毕大成家丢了窝瓜,大成媳妇硬说是她西院李家偷的,把李家好顿闹,可把李家糟尽够呛,你快去解释解释吧,别让两家做下仇疙瘩。马小明骑车来到大成家,就两位老人在家,大成两口子进城去了,老头说,孩子,你回去吧,等他们回来我告诉就是,小明骑车回去。
任桂花和丈夫回来了,老父亲告诉了情况,毕大成对媳妇说,“你把老李家闹个底朝天,归齐根还不是李家偷的,使得两家都不愉快,今天你应该去说明误会,赔礼道歉,解除仇结。”任桂花脸上稍有不适之色,但却嘴硬的说:“我念了这么些年书,却不知赔礼道歉怎么写呢。谁让他们那天也炖窝瓜了,敲锣放屁,对上点儿了,就这么的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毕家有了天大的喜事,任桂花怀孕了,两位老人和毕大成恨不能把任桂花砍块板供上。老爷子说:她是咱毕家的功臣哪!
十月怀胎,要临产时,为了稳重起见,他们头几天就去了城里大医院。毕家老两口十分高兴,擎等抱孙子了。
医院大夫要给做剖腹产,任桂花不同意,为什么平白无故在肚子上开个口,我要顺产顺生。到临产时是难产,可在医院里,大夫有的是办法,孩子是生下来了,是个小女孩,又白又胖,可任桂花血管破裂,大流血,幸亏在医院,大夫用了办法止住了血,保住了生命。可流血过多,人一直在昏迷中,大夫建议,马上补血,四十小时如果不能及时补血,会有生命危险。一化验血型是AB型,这种血型极少见,医院血库里没有这型号的血,大夫马上通知家人说明情况,让马上回家找这样血型的人。毕大成打车回了家,和父亲找邻居帮忙,因母亲在医院伺候儿媳。
西院老李太太知道后说,我就是AB型的血,可我都快六十的人了,能有多少血,儿子李宝良说:我的血就是AB型的,媳妇小芹接茬说:“看任桂花那德性,真不该帮她。”李老汉说:“赖咱偷窝瓜和这是两码事,这是在救命,命大于天,咱不能寻思自己受委屈那点小事,任桂花那毕竟是个大活人哪。”在李老汉说和开导下,李保良娘俩和另外几个献血的人去了县城。到了住院试一看,任桂花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人事不省。泼辣劲全无,命在旦夕,非常可怜。李保良一看,撸起袖子就往抽血室走,李老太太眼里流出热泪,跟儿子进去了。
去了这些人中,只有李保良母子血型对号,大夫说:抢救患者,最低得八百毫升的血,李保良说抽吧,只要能救人,我抽多少都没关系,大夫从李保良身上抽六百毫升,从李母身上抽二百毫升。
把血注入任桂花体内后,立马见效,只见她肌肉弹跳,手脚抽动,意志清醒,眼睛睁开来,左右看看说:“我这是在哪儿?”婆婆和丈夫看她醒过来后,非常高兴。乐的婆母张着没牙的大嘴喊:“醒了!醒了!”丈夫拽住媳妇的手,流出激动的眼泪。乡亲们看着任桂花没事,放心地走了。李老太太因年纪大,大夫给他注了两支葡萄糖,也跟儿子走了。
毕母当儿媳学说了这一切,说:“不要李家母子,你的性命都难保。”毕大成接话:“早进阴曹地府了。”
任桂花躺在那里,两行泪水从眼睛里流出,不知她心里想着什么,过了许久,她忽然想看看孩子。护士给抱来,她接过来抱在怀里,又白又胖的小女婴,太可爱了,她抽泣着说:“咱母子的命都是李家给的,妈太对不起李家了,”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
十几天后,任桂花出院了,半月过后,她能走路了,打算上西院谢谢李家,婆婆横把竖拦不让,怎么也得满月才能出门。正在娘俩争论之际,听得门外有人喊:“来客了!”毕母急忙迎了出去,只见西院李老太太领着儿媳小芹手里拎着礼品下奶来了。进了屋,任桂花一把拉住李母,跪在地上说:“我的生命是妈给的,可第二次生命,是您老给的,让我叫你妈妈吧,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请妈妈原谅我吧。”李母抱起桂花,止不住落泪,桂花也落泪。
小芹上炕抱起小孩,照脸蛋亲了一口说:“让这孩子也管我叫妈吧,我两个小蛋子,正缺个闺女呢。”任桂花连连点头,行,行,那你当妈妈的给孩子起个名吧,小芹略想一想,就叫欢欢吧,怎么样?任桂花说这个名字好,我喜欢,我以后一定改掉我的臭毛病,和邻居和睦相处,敬重别人,欢欢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李母毕母笑,桂花小芹笑,大家都欢快地笑着,笑声传出了窗户,传遍了整个村庄……
段志军:吉林省镇赉县作家协会会员,镇赉县建平乡农民,多年来,坚持文学创作,多篇作品在《镇赉文学》微刊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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